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l0367tyqtrb&width=500&height=375&auto=0首届阿拉善论坛的最后一个环节，大家主要是看刘晓光与任志强斗口

文 / 何伊凡

世间再无刘晓光，他享年62岁。

以资产论，他在中国富豪榜排不进前100；以身份论，他与服务二十年的首创没有血缘联系，只是职业经理人；以气质论，他沉疴缠身、弯腰驼背、高度近视、手足抖动。但以人缘论，他是中国地产界最好的，以影响力论，他是最具公共影响力的企业家之一。

最后一次见刘晓光，是2016年10月11日。那是阿拉善SEE生态协会成立十二周年，十二年一个轮回，为了纪念，SEE举办了首届阿拉善论坛。我主持全程论坛，最后一个环节，刘晓光、任志强，还有另外几位嘉宾有一个小讨论，本来日程上还写了王石与冯仑，如果这样的话，那就是曾经四任会长同台，但后两位下午才赶到，大家主要是看刘晓光与任志强斗口。

刘晓光

任志强回忆了怎样让刘晓光一场“鸿门宴”忽悠进阿拉善的，刘晓光则调侃任志强做会长时犯的几个“小错误”。人是老友，故事是旧梗，大家在台下看的很开心。都明白，没有这两位，阿拉善就无法成为中国绿色事业的标杆，更不可能成为企业家以自身力量推动社会进步的支点。

2004年，为了发起阿拉善生态协会，刘晓光曾亲自打电话邀请上百位朋友，包括任志强、王石、冯仑等，很少受到拒绝，别人看得出，他在这件事上是较真的，不来，交情也就没了。来自地产界的企业家曾占SEE多半壁江山，是为缘起。

不过，虽是发起人，刘晓光却在2004年6月4日阿拉善月亮湖边的选举中，险些没有成为第一届会长。成立大会当场，他请来的朋友们否决了老大哥事先预备好的“内阁”理事名单，即刻动议以海选方式选举理事。此刻，刘若要维护面子，别人也会给他这个面子，但这项事业从开始也就会走向衰落。而他展现出了大气与包容，没有坚持和争论，由此开启了一场企业家在公益领域的大漠民主试验。

刘晓光的职业轨迹，从国有企业始，在北京齿轮总厂做到副厂长，后进入政坛，担任北京市计划委员会商贸处副处长、北京市计划委员会总经济师。“计划”这两个字，很符合他四十岁之前的人生，那基本都是被“计划”的。直到1995年，原隶属于北京市财政局、北京市计委和市政府办公厅的17家国有企业组成北京首都创业集团，简称首创，他参与其中，自此由负责批地的“甲方”变成了买地的“乙方”。

从2000年到2008年，刘叱咤风云的时代，也是随着国企深化改革，一批最具企业家精神的国企负责人走到舞台中央的时代。比刘小三岁的宁高宁在华润获得了中国摩根之称，后又调任中粮，推动全产业链整合；比刘小一岁的宋志平则在中国建材开始打造水泥帝国；与刘同年的黄天文，则谋划从贸易企业向实体企业转移。这份名单能拉得更长，他们的共同特点是：都善于利用资本工具并购整合，懂得如何带着镣铐跳舞，其中多人还像刘晓光一样，当过兵，摸过枪，从商后却喜欢舞文弄墨。

客观而言，他们的成就中，也有挟体制余威，抢占市场桥头堡的因素。例如首创置业2003年就在香港上市，并且揽获了包括京津两地大量土地储备在内的诸多稀缺资源。不过，同样资源，在他们手中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刘晓光

2015年，刘晓光退休。此时首创资产已超过1500亿、有6家上市公司，形成基础设施产业、房地产业与金融服务业三大核心产业。二十年间，他先做减法，再做加法。刘曾自述，自己桌子上有一本《普利茅斯开拓史》，讲的是英国到美国的新移民，在转移过程中受尽千辛万苦。这本书深深地吸引了他，他看了后回忆自己落泪的经历：“首创当时有112个企业，只有1亿现金，每个企业只有几十万到一百万，很多企业工资都发不出来。在那种情况下我们开始起步，那种艰难来讲，一般人承受不了。我记得当时我借了一个1000万，有的银行说，刘晓光，你就好自为之吧……我当时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经常对着财务总监发呆，我说我们还有多少钱？还有300万。我说能不能发工资？能。我说就发！从那个时候开始一刀一枪开始打仗了……可以说经历了特别多的痛苦，忍受了一般人忍受不了的苦难，然后走出一条道路，终于能到达好一点的地段！”

2006年，刘晓光曾因北京市原副市长刘志华一案，从首都机场被带走，配合调查68天。潘石屹在悼念刘晓光的文章《卡在小笼子中的大鸟，终于飞了》中写道：三个月后，刘晓光被放回家了，但那位副市长再也没有出来。晓光出来后，任志强说，今天晓光出来了，我们一起吃顿饭，给他压压惊。饭桌上，我问晓光在里面多长时间。晓光在桌子下面伸出三个指头。我说，是三个月吗？晓光点点头。我发现他气色很不好，手抖的厉害。从此，晓光就病了。病的一天比一天重。这是不是在里面落下的病根儿，我不知道。平时不吃药时，晓光的手、脚和头都有些失控的抖动。

刘晓光40岁之后的人生，也没有完全离开被“计划”，由此可以理解他对阿拉善的情感，这是他在尘世中，一个更宽敞的大笼子。

与刘晓光同代的地产企业家，是个气质独特的群体。他与任志强、潘石屹、冯仑、王石等人，都曾积极在公共领域发言，并体现出不同的思想深度。若以明教五散人附会，段子手冯仑是布袋和尚说不得，什么都说得；潘石屹是周颠，企业界最早的网红；任志强是冷面先生冷谦，面冷血热；王石是铁冠道人张中，有份遗世独立的清高；刘晓光则是彭和尚彭莹玉，胸襟开阔，懂事理，但内心又常有纠结。

潘石屹与刘晓光

有趣之处在于，房地产企业家一直是中国最受污名化的企业家群体之一，而在“情怀”这个词还没有滥用前，“五散人”又算得上是最有情怀的企业家群体之一。实际上，除了王石创立的万科之外，其他几位都没有做成全国性房地产开发商，规模及不上恒大、融创、龙湖等，但他们却都成了能影响多个圈层的意见领袖。地产江湖中这个小气候的形成，算是集天时地利人和，很难再复制。

如今，王石归隐后，又与宝能系一番鏖战，受伤不轻；冯仑的万通地产，已经在2015年7月将控股权转让给了嘉华控股；潘石屹与任志强，两人发言都开始谨慎，好在还能互相调戏；任志强也在2015年拿到了退休证，潘石屹倒无所谓退休，反正有个能干的老婆。

刘晓光辞世后，冯仑写了篇《刘晓光的光辉》，罕见的没有用任何段子。开篇写道： 惊悉晓光兄突然离我们而去，内心的悲痛，难以言表。此刻，心里有特别多话想说，想跟晓光说，想跟朋友说，也想跟自己说。

诚斯言也

今天地产江湖中的故事，只剩下融创150亿收购乐视，恒大号称千亿进军粮油又全面退出，万达如何每年兑现上千个小目标，以及潜伏的宝能系们如何用准星套住一个个万科。

都是大生意，但缺了大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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