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探论丨何诗雨：广州话语气词“嘅”研究
引言
在广东生活，一口流利的粤语是很有必要的，但非粤语区的人即使能把单个字念得准确无误，一说起话来还是缺少了粤语的味道，其中语气词的使用不当是原因之一。广州话的语气词和其他方言的的语气词有较大的差别，而“嘅”就是其中一个很有广州话特色的语气词。通过对“嘅”的语法和语用研究，可以对学习广州话有一些帮助。
一、“嘅”的语法属性与功能
“嘅”作为一个方言词，具有语气词的语法属性和陈述、疑问的语气功能。
（一）陈述
“嘅”作为陈述语气词时的读音是[kε33]。
1.表示说话人对受话人的告知，具有肯定语气和陈述、告知功能。
例如：我知道嘅，你甘做系无错噶。（我知道的，你这样做是没错的。）
这一句中的“嘅”就强调了“我知道”这个事实，告诉别人我是知道这其中的道理的，具有告知的功能。
2.表示发话人针对某事实情况的解释和对自己态度的申明，具有解释功能。
例如：五系啊！你听我讲啦，琴日我系同阿明去过市场嘅，但系我真系乜都无买噶！（不是啊！你听我说，昨天我确实跟阿明去过市场，但是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买的啊！）
这里的“嘅”解释了“我和阿明去过市场”这一事件，是对“我什么都没有买”的解释。
（二）疑问
疑问语气词是具备疑问功能的语气词，不能把跟在疑问句末尾的语气词笼统地看成都表达疑问语气。“嘅”作为疑问语气词是的读音是[kε35]。“升调”为是非间句疑问语气的负载者，有了语气词后，语调不再上扬，句子的疑问语气显然只能由语气词负载。[2] 这就证明了“嘅”有负载疑问语气的作用，具有疑问功能。
例如：你翻左黎嘅？（你怎么回来了呢?）
渠今日好似五系好开心甘嘅？（他今天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这两个句子都是省略了疑问代词的特指疑问句变化而来。上两例的原句是:
你点解翻左黎嘅？（你为什么回来了呢?）
点解渠今日好似五系好开心甘嘅？（为什么他今天好像不太开心呢？）
这两句所省略的都是问原因的疑问代词，省略后疑问代词负载的疑间语气已移放到“嘅”上面，所以这种句式一般是由于“惊异”、“没有料及”而问及原因的，“嘅”也应该是具有特指疑问功能的疑问语气词。
因此，“嘅”作为疑问语气词时，它的功能是表示提问人关于未知部分对回答者的提问，起到了提示疑问焦点的作用。例如：乜对我甘好嘅？（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提问人的未知部分是对自己这么好的原因。
二、“嘅”的语用功能
在日常交际中，“嘅”是一个使用率非常高的语气词。通过笔者自己对日常生活经验的归纳以及相关文献的参考，把“嘅”的语用功能分为以下四类：
（一）增添口气
作为一个语气词，“嘅”在句子没有疑问词的情况下，也可以表达出疑问的语气，这就是它的增添语气功能。
例如：你中意食榴莲嘅？（你怎么这么喜欢吃榴莲？）句子中本无疑问词，“嘅”本身并不表述疑问，但是它有增添语气的作用。上述例子在不用“嘅”时，句子是这样的：你中意食榴莲。（你喜欢吃榴莲。）口气中没有了疑问，用了“嘅”以后，它就承担了疑问词的作用，增添了疑问的语气。
（二）缓和口气
与上一个功能不同，“嘅”在发平声的时候，具有缓和口气的功能。
例如这个对话：
甲：五通真系无得商量？五好做到甘绝啦。（难道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不要做事这么绝啊。）
乙：五系无得商量嘅。（也不是没得商量啦。）
这个对话本来的气氛是比较紧张的，甲之前和乙商量无果，想要再和乙商量，但是口气开始缓下来了。如果去掉“嘅”，句子就会变成：五系无得商量。（不是没得商量。）这时乙用了“嘅”，这个词。相比之下，有“嘅”得句子语气明显缓和了不少。因此“嘅”也具有缓和口气的功能。
（三）指明疑问点
这一点在上文粗略提过。在“嘅”作为疑问语气词时，具有聚焦、指明疑问点的作用。在现实语境中，有的时候不能确定疑问点，这时就要借助语气词来指明。
例如：
句一：系你帮我买左报纸嘅？（是你帮我买了报纸吗？）
句二：你帮我买左嘅系报纸？（你帮我买的是报纸？）
句一和句二对比，句一的疑问点在于发问者想知道是不是回答者帮自己买了报纸。句二的疑问点则在于发问者想知道回答者给自己买的是不是报纸。由此可见，“嘅”还具有指明疑问点的功能。
（四）暗示预设
预设本来是逻辑学上的概念由斯特劳森提出了语义预设，后来又由斯塔奈克提出语用预设是将预设看成是交际双方预先设定的先知信息。“嘅”具有预设发话人知道受话者不知道某事实，然后告知对方的作用。[3]
例如：系我帮小明买鞋嘅。这一句话中，“嘅”作为陈述语气词，有解释的作用。说话者已经预设了和他说话的人不知道是谁帮了小明买鞋这件事情，所以说话的人才用了“嘅”来告诉对方这个事实。
以上这四个语用功能在日常交际中都十分的实用。广州话里的语气词十分丰富，在日常交流中也是用于表达各种各样的语气和效果。如果能运用好这些功能，对于讲一口流利而地道的广州话是很有帮助的。
三、“嘅”与“噶”的区别
“嘅”[kε33]和“噶”[gaa1]在粤语里的读音很相似，有些功能还相同，因此，外来人口甚至本地人在运用的时候都会弄混。
（一）相同点：都可用于句末，表达陈述的语气。
例句：我系好中意你噶。（我是很喜欢你的。）
我系好中意你嘅。（我是很喜欢你的。）
两句都可以表示陈述和疑问的语气。因此，在某些陈述句和疑问句中，两者可以互换。如：
你可以问我噶。（你可以问我的。）
你可以问我嘅。（你可以问我的。）
都几确定噶。（是挺确定的。）
都几确定嘅。（是挺确定的。）
点解你甘噶？（为什么你这样做呢？）
点解你甘嘅？（为什么你这样做呢？）
部车系你噶？（这辆车是你的吗？）
部车系你嘅？（这辆车是你的吗？）
（二）不同点：表达的细微语气不同。虽然都可以表示陈述和疑问的语气，但是又有稍微的不同。以上一点的四个句子为例，两个词表达的细微语气都有所不同：
你可以问我噶。（你可以问我的。）
你可以问我嘅。（你可以问我的。）
在这一句中，“噶”在说的时候略显急促，会带有反问的语气，有“你为什么不问我呢？”的意思。而“嘅”一句，“嘅”的语气较缓和，有“你可以问我的。”意思。
都几确定噶。（是挺确定的。）
都几确定嘅。（是挺确定的。）
“噶”一句，语气较漂浮，不确定因素较大；“嘅”一句语气则较肯定，不确定的因素较小。
点解你甘噶？（为什么你这样做呢？）
点解你甘嘅？（为什么你这样做呢？）
“噶”一句语气较急促，带有一点愤恨的意味，重点在于这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多用于熟人之间。“嘅”一句惊讶的成分多一点，重点在于这样做的原因而不是这个人的原因。
部车系你噶？（这辆车是你的吗？）
部车系你嘅？（这辆车是你的吗？）
“噶”一句的惊讶成分较多，说话者惊讶于这辆车的价值与拥有者的身份不大相称，过于昂贵或者过于便宜，而“嘅”一句的疑惑成分比较多。
“噶”和“嘅”的区分较复杂，因此要完全区别开这两个词目前还有一定的难度，比较容易的方法是放到实际场景中去运用，但是大致区分还是可以的。“噶”的发音通常比较短促，表达惊讶和激动的成分比较多，而“嘅”相对之下发音比较沉稳，表达缓和的意思较多。
参考文献
[1]术语在线
[2]方小燕. 《广州话里的疑问语气词》. [J].《方言》.1996. 第一期.56-60页.
[3]洪远瑶. 《粤语语气词“嘅”的句法特征及语用功能》.[J].《湖北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3. 第3期，第35卷.
图文编辑：何诗雨
图文审读：刘纳言
责任总编：老 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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