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锦

广东人居住的地理环境得天独厚，四时青菜水果不断，由此广东人也就养成了不可一日没有青菜，且青菜还需是带绿叶的才算的习惯。就是这么个习惯，有时还真给广东人添了不少麻烦。记得在美国威斯康星州做访问学者时，日日西芹西生菜的，直吃得人闻到那个味就反胃，偶尔见到些白菜也远不同中国的，一棵足有整条手臂那么长不说，绿色的叶子却只有手指那么短。故每到一地，饮食问题我几乎最关心的就是:有没有带叶子的青菜？

没想到，在位于非洲尼罗河畔的开罗，搜寻的结果同样令人失望。九月和十月，找遍开罗的超级市场和菜市场，举目所及的都只是西红柿、黄瓜、洋葱、茄子、土豆那么几样，天天对着它们，我的感觉就是总没有菜吃，我甚至连西芹西生菜也开始怀念了。

幸亏佛祖慈悲，上帝公平，真主保佑，东方不亮西方亮，这样不足那样补。

开罗缺欠青菜，可水果却富富有余，而且由于气候的缘故，由于缺少雨水，这里的水果还都特别甜。尽管到这里的时间还很短，但我已经被大街小巷随处可见，五颜六色，琳琅满目的水果折服了。这里的水果我都还能叫出名字，椰枣、芒果、葡萄、柿子、林檎(番鬼荔枝)、石榴、香蕉、香梨、无花果、柠檬、脐橙、西瓜、香瓜、哈密瓜、甘蔗，等等，等等，应有尽有。一些在国内价格不菲的水果，在埃及价格却很低廉，比方柠檬，国内的不便宜，一般只是在柠檬茶中放上那么薄薄的一块，在开罗却不到一镑就可以买一袋，人们一日三餐都离不开它。不过，最叫我惊讶的是，这里居然还有很多被广东人叫做番石榴的那种水果！

番石榴的名字用阿拉伯语来说是一个长得叫人无法一下记住的词，音guawefa。埃及的番石榴不是如今国内不少城市可见的来自泰国或者台湾，个大皮绿肉脆的新洋番石榴，而是除了广东人，很多外省人都不知道它是什么 （我就听过这里有的来自国内北方的留学生干脆发明了“臭梨”这个不够恭维的名字去叫它），个头不太大皮黄肉软的那种。这个品种的番石榴二三十年前在珠江三角洲农村的房前屋后仍常可见，若是皮黄中带着一抹红的，还有一个非常雅致的名字:胭脂红。胭脂红是番石榴中的精品，不但色彩惹人，味道尤其香甜。不过，有的人不喜欢这种味儿，所以在广东，它也另有一个不好听的俗称:鸡屎果。不知道为什么，喜爱这种番石榴的多是女性，故它亦被称为“女人狗肉”。可惜的是，同样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在广东这种番石榴只是偶尔才能碰到个把农村妇女用小筐娇气地盛着几个兜售，旁边还衬着几块绿色的番石榴叶，胭脂红就更是难觅了。万没想到的是，在开罗竟有这么多色、形、味与广东的土番石榴一样，价钱不贵的番石榴。

南方的粤、客、闽方言中，外来，来自海外的事物常带“番”这个词素，“番鬼佬(老外)、番薯(红薯)、番茄(西红柿)”，番石榴显然也是来自域外的，埃及人都说这种水果就是当地的土产，那么，广东的番石榴会不会是来自埃及的呢？

埃及另一种让我倍感亲切，到处都有的水果是椰枣。椰枣的阿拉伯名字听来像是汉语的“罢了哈”，开罗街头摆卖的椰枣有几种不同的颜色，玫瑰红色的是新摘的，吃来清脆清甜中稍微带点涩，还有土黄色、棕色、紫黑色的，颜色越深越软味道越甜，而我的最爱是紫黑色中带着未退尽的玫瑰红色，将熟未完全熟的那种，又脆又甜。也有椰枣干，那是埃及人在斋月的时候必备的食品，可以就这么吃，也可以用来泡制饮料，据说泡的时候不能用热水，要用凉水并去掉枣核，这种椰枣茶得浸泡几个小时，吃时水和椰枣一起吃。斋月时每天在开斋饭前先吃几粒椰枣，是很多阿拉伯人的习惯，据说可以让停食十几个小时的身体迅速得到恢复。椰枣曾在我的童年记忆中留下过深深的印记，上个世纪六十年代，那个饥饿的年代，曾经凭证按量供应过的“伊拉克蜜枣”就是椰枣，当年，都说它是阿拉伯兄弟对我们的支援。看来，它应该不只是埃及一国所产。

因为热带水果一年四季不断，价格便宜，所以鲜榨果汁也就成了埃及人上选的饮料。在埃及喝鲜榨果汁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绝对不像在国内的星级宾馆，一杯就要十几块甚至几十块钱，比如，清凉润喉的甘蔗汁也就是五十皮特一大啤酒杯，现买现榨。

开罗的大街上水果吧屋沿街可见，这种店子前总是挂满了一兜兜各式水果，柜台上的玻璃罐中盛的是各式鲜榨果汁，你可以让老板现榨，想喝什么手一指，一杯原汁原味的的果汁即刻就好，烈日当头时想更爽果汁里还可以加冰。芒果汁汁稠味浓，番石榴汁清香留颊，样样撩人引人，而我最爱的还是用埃及遍地都是，能瘦身美容的柠檬榨成的汁，放上少许糖，那口感适中的酸甜总是引得人喝了还想再喝……

                                             2004年10月 

（陈晓锦，任职于暨南大学汉语方言研究中心）

图文编辑：李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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