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游 尼 罗 河

陈晓锦

河流是人类的生命线。世界上任何一个有河流的城市，人们都会围绕河流大做文章，生意人当然更是要挖空心思打河流的主意。广州有珠江夜游，开罗也有尼罗河夜游。

在开罗，入夜，你可以看到大大小小的船只来回穿行在尼罗河上，既有豪华的大游船，也有价格和规模居中的游船，还有小帆船。在所有的游船里，有两条的生意最好，游客最多，一条是法老船，法老船完全模仿古埃及的太阳船装饰。另一条是星级饭店装饰，船体用透明的钢化玻璃制成的现代化水晶船。这两条船都在大约两小时的航程中提供不含饮料（饮料钱得另付）的晚餐，再加一些歌舞表演，船票约一百埃镑。埃及经营者会赚旅游者的钱，尼罗河上的游船一般每晚都开两班。

虽说至今只在开罗呆了三个多月，但我已经在尼罗河上夜游过两次了。

第一次是在一个多月前，一位中国华能公司外派驻开罗的朋友先生来探亲，夫妇俩请我上了法老船。登上法老船，当一身古埃及人打扮的服务生递给你一个做成生命钥匙（the key of life）模样的座位号，并引导你入座时，一时间真有些许时光回返的感觉。

今日之尼罗河两岸的夜色，我的感觉是逊色于珠江两岸，船上的晚餐中国人通常又不会觉得很对胃口，除了享受尼罗河的晚风，我觉得当晚最有欣赏价值的是从埃及民间舞蹈改编来的裙舞《旋转的裙子》。裙舞的表演者是位头戴白头巾，身穿五彩大圆裙，手持五彩大斗篷的男子，他随着音乐不停地旋转，不停地变换姿势和角度，时而将手中的斗篷转成一个大圆盘，时而转成一把大伞，直转得观看者都有一种晕乎乎的感觉了，他还是在转，当他好不容易停下来，潇洒地向观众致意时，你可以想象，掌声是如何的雷动。

至于其他的歌舞表演，则观赏价值不大，所谓的肚皮舞，囿于埃及的社情，舞者没有露肚皮，那晚的女演员的表演，还不如一位即兴上台的黑人老者，那舞蹈才叫真正的肚皮舞呢，虽然他也没有露肚皮。但水晶船上的肚皮舞娘却是露肚皮的。听说埃及曾有一位著名的肚皮舞蹈家，不但艺术成就高，身价高，肚皮价更高，她的寓所大楼高耸在尼罗河边，大楼的电梯甚至可以直接将汽车开进去。流传在世界保险界的三个保险经典案例“美国议员的脚，法国钢琴王子的手，埃及肚皮舞娘的肚皮*”，最后一句就是指她。

第二次夜游尼罗河，就是两天前，大使馆教育处组织的，有大使馆文化处的一些官员和今年到开罗大学的公派留学生，我们两位教育部外派教师参加的一次庆祝元旦的活动。这次，换了一条船，船的名字叫做“尼罗河.北京Neil Peking”。

这条船当然没有法老船豪华，但活动的气氛却热烈非凡，毕竟是同胞的聚会，无论是早已相熟的，还是刚认识的，同声同气，人人都有可聊的话题。尤其是十八位开罗大学的留学生，除了个别有高级职称的，其余都是年轻人，年轻人在一起，哪有不热闹的。看到他们，不由得想起在埃及、美国、澳洲、还有其他国度的自费留学生，公派、自费就是不一样啊，公费生不单不用付学费，每月还可以拿几百美金的生活费。自费生平时的生活都难得有人关心，敢奢望有这类免费的活动吗？

这条船不设歌舞表演，号称是中餐的饭食也无可以恭维之处，但船老板却别出心裁地在不大的船上划出了一块地方供游客跳舞，为了营造气氛，动员游客加入，专门给每位参加者派发装扮的纸帽和面具，在活动的过程中，穿插生日庆贺，还有抽奖礼物派送。整个两小时的行程中，最活跃，最卖力气的就是船老板了，从游客登船始，这位老板就不断地与游客打招呼、聊天，看到跳舞的场面不够热闹，还主动下场起舞，并一个一个地邀请客人。大多数埃及本国人是不过新历年的，但当晚，埃及电视台全程跟随报道，对在埃及的外国人庆祝新年进行采访。可以肯定，这也是船老板为了扩大影响想出的招，假如他不通知电视台，记者不会尾随而来。

而我最想多说几句的，也就是这位船老板。

老板四五十岁，长着一副埃及人的面孔，他的名字叫做哈尼.严，“哈尼”是他的名字，“严”是他的姓。可能大家都会奇怪他怎么会有一个中国人的姓？还真没错，他就是中国人的后代。哈尼.严的父亲是上个世纪四十年代从中国的山东省来的，母亲是埃及人。这位出生在埃及，毕业于开罗大学医学院的中国人的第二代只会说几句简单的“你好”之类的汉语，阿拉伯语、英语流利，而他对我说，他的第一语言是法语。他告诉我，他所知的有中国人血统的几个埃及家庭，后代都无人讲汉语。

看来，我从到开罗之前就一直怀抱的，希望能在这里找到第二代以后的华人，并记录他们的汉语或汉语方言的幻想真是无法实现了。语言的形成和维持都是需要有一定的社团的，在埃及的华人太少，第一代华人所带来的汉语或汉语方言自然也就无法流传下来。

不过，哈尼.严颇让我好奇，大学生在埃及是天之骄子，开罗大学医学院的学生就更加是骄子中的骄子。一个开罗大学医学院的毕业生到底是如何走上从商之路的呢？看来，在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的华人和他们的后代，都会有自己的故事，尽管埃及的土生华人不多，但他们也一定有自己感人的故事，希望我能有机会听到这些故事。

2005年元旦

（陈晓锦，任职于暨南大学汉语方言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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