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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买过一张狼毒纸,就不算去过西藏

2016-05-14 用美物温润生活▷ 拾遗
拾遗物语狼毒草开的花形似球,小巧可爱。但千百年来,人们很少碰它。因为狼毒草有很强的毒性,不慎食之,可致死。

但正因为狼毒草身含剧毒,后来人们用它制成了狼毒纸。用狼毒纸抄写的经文,虫鼠不敢靠近,可保护经书千百年不坏。

狼毒纸,因此被誉为“身怀绝技的经书保镖”,成为藏文明传承的最佳载体。

从狼毒草到狼毒纸的神奇变化,恰好印证了大哲之言: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藏区的夏天,点点白花开始铺天盖地,席卷草原每当风起时,娇美的小白花随风摇曳,格外妩媚
狼毒纸:身怀绝技的经书保镖
1951年,次仁多杰出生在尼木县雪拉村。次仁一家是当地著名的造纸世家,爷爷、父亲都靠制作狼毒纸谋生。8岁时,次仁耳濡目染,看着父亲制作狼毒纸。12岁,他开始跟着父亲上山挖狼毒草。在次仁眼中,学了这门技艺,以后就能生存了。
次仁多杰
次仁的想法不无道理。于昆虫和时间的腐蚀而言,狼毒纸是剧毒。用这种狼毒纸印的书籍,几十年不翻动,也不会被虫蛀鼠噬。狼毒纸因此被大量用于宗教典籍、官方文件及契约的书写和印刷。作为藏区三大印经院之首,德格印经院时至今日依然保留一个传统:印刷重要的高品质经书,一定要用狼毒纸。只有用狼毒纸印制的经书,才能在与时间的对抗中赢得胜利,先哲留下的思想,才能永远延续。

德格印经院,因为刊印经书所需,而保留下了狼毒纸制作工艺

公元641年,文成公主远嫁西藏。

送亲队伍中,有各类手工匠人。造纸术就这样流入了青藏高原。令工匠们想不到的是,他们烂熟于胸的造纸术在高原“水土不服”。其一,高原上找不到大量的造纸原材料:竹子、稻草和破渔网;其二,即便用这些原材料造出了纸,也因为纸太软而不适合藏地的硬笔书写。
狼毒纸主要用于印经或作画
经过多年探索实践,唐代工匠们终于找到了新的造纸原料——狼毒草。狼毒草,是雪域高原最常见的草本植物。

每当草原因放牧过度而日渐荒芜时,狼毒草就会趁机疯狂生长。

所以,狼毒草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造纸原料。而用其制作的纸抄写经文,虫鼠不敢靠近,可保护经书千百年不坏。

从此,狼毒纸生产,遍布藏区,繁盛千年。

如果没有纸张记录文字,传统文化和历史很难继承。

狼毒纸,就这样挑起了传承的重任,默默守护着西藏上千年的文明。



衰落,被遗落的“最后藏纸”

次仁日渐长大,他也日渐意识到:

世代相传谋生的狼毒纸手作技艺,开始失去用武之地。

在轰隆隆的工业化流水线上,各种纸张像雪花般生产出来。

工业化生产,简单、高产。而狼毒纸的制作,工艺繁琐、劳动力消耗大、产量低。一张狼毒纸的诞生,十分艰辛。采料、泡洗、锤捣、去皮、撕料、煮料、捶打、打浆、浇造、日光晾干、揭纸。一道出错,整张纸就废掉了。
韧皮经过蒸煮和捶打等工序后逐渐软化,再将韧皮捣烂,搅拌成浆泥,造纸原料才算加工好
把纸帘连同湿纸一起放在阳光下晾晒,使其易于分离
由于狼毒草有毒,刚开始手作人脸上会过敏、长痘,眼睛也不舒服,而那些长期做的人,手上皮肤溃烂,关节变形。很少有人能吃这样的苦。加之工业化造纸的冲击,狼毒纸慢慢失去了竞争力。曾经辉煌上千年的雪拉藏纸业衰落了,整个雪拉村一度没有人制作藏纸。大家纷纷外出打工,另谋出路。
狼毒纸,是藏族文化、宗教文化传承的重要载体。

而狼毒纸作为西藏传统手工艺制品,本身也是一种需要传承的文化。

但在工业化生产“碾压”下,狼毒纸手工制作工艺却渐行渐远。传承了千年的狼毒纸造纸技艺,面临失传。



次仁多杰家也曾一度停止生产狼毒纸。

迫于生计,他去干了13年大队会计。但他心里始终惦记着狼毒纸。祖辈历经无数风雨坎坷,才让这一传统工艺得以流传。

他不想这门手艺,在自己手中断绝。

很多个晚上,在梦里,

他见到了那满山的狼毒草,随风摇曳,曼妙生姿。


传承,绝境中开出“希望之花”
1985年,一则消息重新唤醒了次仁的信心。西藏自治区档案馆为修复古籍,需要大量狼毒纸。

次仁多杰眼里,又燃起了光亮。


带着大儿子和小儿子,次仁一家又做起了狼毒纸。重拾几乎失传的手作技艺,次仁多杰面临着不少难题。其一,原材料匮乏。狼毒草散漫生长于山野湿地,且只能在6、7月采集,费时费力报酬低,现在没人愿意采集。

次仁多杰就带着两个儿子,早出晚归,上山采挖。


其二,产品单一,销路狭窄。虽然有了政府订单,但订量毕竟很少。于是,次仁就在传统藏纸的基础上,开始研发着色技艺,开发了中间夹带牛毛或花草的藏纸,用来制作灯罩、笔记本、雨伞等旅游工艺品。一家人共同努力,再加上种田收入,日子总算撑下来了。
次仁多杰的狼毒纸展示区
次仁多杰幸福的一家

近年来,随着西藏旅游业的迅猛发展,

次仁多杰制作的狼毒纸开始走俏起来。

因为,越来越多的藏纸旅游工艺品,受到了顾客的欢迎。

去西藏旅游,买一张狼毒纸或狼毒纸制作的工艺品,逐渐成为一种“时尚”。

于是,次仁多杰更加用心地传承和改进着狼毒纸生产工艺:“我要将藏纸技艺和产品传播到更远的地方。” 


可谓败也其毒,成也其毒。谁会料到,本来人人避之厌之的狼毒草,竟能成为藏文化传承的最佳载体。从繁盛千年到渐渐没落,再到如今重新绽放,狼毒纸历经了跌宕起伏的1300多年。

这1300多年的跌宕经历,恰好印证了大哲之言: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就像人生,不可能永远高潮,也不会一直低谷。

福与祸本来相互依存,互相转化。
文字为「拾遗」原创,图片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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