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经济》2022年第8期|女性意识的早期崛起与长期收入表现

当前，解决性别收入不平等的问题迫在眉睫。亚洲开发银行和联合国妇女署于2022年发布的针对亚太地区的调查报告表明，新冠疫情使更多女性脱离劳动力市场而转入无偿照料和家务劳动，由此将进一步扩大性别贫富差距。2010年的中国妇女社会地位调查数据显示，城镇和农村在业女性年均劳动收入分别仅为男性的67.3%和56.0%。从全球范围内的近十几年性别平等排名来看，中国也呈现明显下降趋势。随着女性受教育程度的普遍提高，女性社会地位及收入水平似乎也应得到显著提升，而现实却是性别收入差距反而呈扩大趋势。因此，加速实现性别收入平等，推动治理体系现代化建设，是中国当前所面临的重要任务。

现有研究大多从人力资本、市场转型、行业或职业隔离等角度出发揭示性别收入不平等的长期存在且难以解决的现象，也有一些文献尝试从心理视角探究性别不平等背后的根源性因素，发现女性劳动者性别角色观念和平权意识是影响其选择偏好及收入水平的重要原因，而当代女性意识的形成会受到历史文化传统的代际影响。同时，虽然传统文化观念的历史传承具有稳定性和持续性，但其本身也会在制度变迁、社会运动和外来文化冲击下发生转变甚至重塑，进而可能扭转原有传统文化对性别不平等的影响。本文从以下两方面对现有研究进行了拓展：第一，已有文献更多考察了短期意识的性别差异，而并未关注这种观念差异形成的长期历史来源；第二，以往研究并未对性别角色观念作用于女性劳动力市场的内在机制展开进一步论证。

本文利用清末民国时期中国女性进步期刊数据并主要结合2010年中国家庭跟踪调查数据，以封建社会晚期女性期刊的创办和发行情况作为女性早期意识觉醒的代理变量，考察了女性意识的早期崛起对当代女性收入的长期影响及其内在机制。研究发现，平权意识打破了传统性别观念，提高了当代女性的收入水平。具体而言，早期先进女性期刊发行种类数量越多、延续时间越长、发行总量越大的地区，当地现代女性收入则会越高。先进女性期刊的创建和发行对女性平权意识的培养和人力资本的长期积累产生了积极的代际影响，使女性能够在劳动力市场上获取更加平等的竞争地位和机会。

本文的边际贡献在于：

第一，本文系统考察了中国劳动力市场性别差异的文化根源，利用更早的史实和数据，从历史视角阐释了早期女性意识的崛起对当代两性劳动力市场的长期影响。

第二，本文拓展了考察制度长期影响的有关成果，特别是丰富了现有关于非正式制度（如文化传播）对于个体长期经济后果的相关研究。相对于以往考察文化规范作用的静态制度效果研究，本文利用女性期刊的创办，考察了诱致型制度变迁下的文化转型作用，为现有关于非正式制度的研究提供了一定补充。

第三，本文证实了文化经济学中所强调的文化代际传递功能，探究了文化传播如何通过人力资本与观念传递发挥实际效果，为该类文献提供了有效印证。

对于性别不平等这一现象，从正式制度方面出台法律法规、制度章程等手段必不可少，但是我们仍然不能忽视社会规范、文化风俗习惯等非正式制度对其产生的潜在影响，尤其是非正式制度具有相当稳定的代际传递性，会对一个地区形成稳固的长期作用。因此，从非正式制度的角度入手，破除陈旧的思想观念、撕掉社会对于女性刻板的社会标签、树立平等的性别观念对于纠正中国社会中长久存在的性别不平等现象具有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