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的本质，不是不快乐。它居住在事情持续恶化带来的庄严感中。在描述人的生活时，这种宿命感便化为了一些不快乐的事件。只有通过它们，那种无处可逃才得以在戏剧中被表达出来。—— Alfred North Whitehead
1968年12月13日的《科学》期刊上出现了一篇六页的小论文，题为《公地悲剧》The Tragedy of the Commons。想象一片自由开放给所有人的牧场，每个牧民都想在这片地上养更多的牛。可是，几个世纪以来，部落战争、偷猎和疾病，把牧民和牛的数量都控制在了牧场可以负担的程度。终于有一天，这里实现了大家梦寐以求的社会稳定。每一个理性的牧民都可以想到，每增加一头牛，都会为自己带来一个正面的和一个负面的结果：1. 正面的结果是，可以多卖一头牛，+1；
2. 负面的结果是，会多消耗一头牛需要食用的牧草，-1。但很显然，这个负面结果将由所有牧民共同承担。这样算下来，加牛，稳赚。所以为了扩大自己的收益，牧民会不停的加牛，加牛，加牛——所有的牧民都会这样做。在牧草再生能力有限的情况下，牧场迅速枯竭，所有牧民都再也无法从这里获得任何好处。美国生态学家 Garrett Hardin 在50年前发表的这篇论文像是一个剧本，被扔到了所有人类的手上：演吧。从文章发布到现在，世界人口翻了一番，世界经济增长了四倍，全球贸易增长了十倍。与此同时，这些变化对生态系统造成了巨大的冲击。2019年5月发布的《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服务全球评估报告》给出了以下五种冲击方式：1）改变土地和海洋用途：通过破坏原始森林、湿地和草原，人类已经使用了超过1/3的陆地面积，用于开展农业和畜牧业；2）对生物的过度掠夺：通过收割、砍伐、狩猎，和捕捞，导致野生动植物数量急剧减少，尤其是海洋生物；3）气候变化：极端天气、野火、洪水、干旱更加频繁，海平面在过去20年间每年上升3mm，且仍在加速；4）污染：海洋塑料污染比1980年的时候严重了10倍，影响到了267个物种，包括86%的海龟、44%的海鸟以及43%的海洋哺乳动物，并且最终会顺着食物链影响到人；5）物种入侵：入侵物种的种类比1980年增加了40%，1/5地球表面上的本土物种和生态系统受到入侵物种威胁。
当然，和牧民放牛的故事相比，人类破坏自然的故事要复杂得多。你可以找到一万个理由告诉自己：不用怕。首先，地球是一个更为复杂的生态系统，有着比牧场更复杂的调节机制；其次，人类社会也更加复杂，并不是所有人都唯利是图，而且人的能力与机会也都不均等；第三，前人已经设置了许多机制来避免悲剧发生，比如私有化、政府、法律、税收、分工，等等；第四，科技也许可以让有限的资源变得无限；第五，即使过程有相似性，结果也不一定是一样的；第六，我们也许可以去别的星球；第七……理由越多，整出悲剧看起来就越伟大、越精彩。
References:
Hardin, G. (1968). The Tragedy of the Commons. Science, 162(3859), 1243–1248. doi: 10.1126/science.162.3859.1243
Díaz, S., Settle, J., & Brondízio, E. (2019). Summary for policymakers of the global assessment report on biodiversity and ecosystem services. Bonn: IPB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