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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超: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梁启超 尼采哲思录
2024-09-03



作为近代中国启蒙思想家、教育家的梁启超,那个时代的年青一代,几乎无一不受梁启超思想和文字的洗礼。他的九个孩子个个俊秀,皆成大才。

关于教育,关于做人,他说“知育要教到人不惑,情育要教到人不忧,意育要教到人不惧。”

今天,让我们一起走近大家梁启超,用心感受先生智慧箴言。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
 
▌教育不是别的什么,教育就是教人学做人。
 
▌患难困苦,是磨练人格之最高学校。
 
▌磊磊落落,独往独来,大丈夫之志也,大丈夫之行也。
 
▌凡作事,将成功之时,其困难最甚。行百里者半九十,有志当世之务者,不可不戒,不可不勉。
 
▌人生须知负责任的苦处,才能知道有尽责的乐趣。尽得大的责任,就得大快乐;尽得小的责任,就得小快乐。
 
▌成功自是人权贵,创业终由道力强。
 
▌自信与骄傲有异;自信者常沉着,而骄傲者常浮扬。
 
▌成功大易,而获实丰于斯所期,浅人喜焉,而深识者方以为吊。
 
▌科学的根本精神,全在养成观察力。 

▌先生谈教育——

梁启超给子女:
莫问收获 但问耕耘




孩子们:
思成和思永同走一条路,将来互得联络观摩之益,真是最好没有了。思成来信问有用无用之别,这个问题很容易解答,试问开元天宝间李白、杜甫与姚崇、宋璟比较,其贡献于国家者孰多?为中国文化史及全人类文化史起见,姚、宋之有无,算不得什么事;若没有了李、杜,试问历史减色多少呢?
我也并不是要人人都做李、杜,不做姚、宋,要之,要各人自审其性之所近何如,人人发挥其个性之特长,以靖献于社会,人才经济莫过于此。思成所当自策厉者,惧不能为我国美术界作李、杜耳。如其能之,则开元、天宝间时局之小小安危,算什么呢?你还是保持这两三年来的态度,埋头埋脑去做便对了。你觉得自己天才不能负你的理想,又觉得这几年专做呆板工夫,生怕会变成画匠。你有这种感觉,便是你的学问在这时期内将发生进步的特征,我听见倒喜欢极了。孟子说:“能与人规矩,不能使人巧。”凡学校所教与所学总不外规矩方圆的事,若巧则要离了学校方能发见。规矩不过求巧的一种工具,然而终不能不以此为教、以此为学者,正以能巧之人,习熟规矩之后,乃愈益其巧耳。不能巧者,依着规矩可以无大过。
你的天才到底怎么样,我想你自己现在也未能测定,因为终日在师长指定的范围与条件内用功,还没有自由发掘自己性灵的余地。况且凡一位大文学家、大美术家之成就,常常还要许多环境与其附带学问的帮助。中国先辈说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两三年来蛰居于一个学校的图案室之小天地中,许多潜伏的机能如何便会发育出来,即如此次你到波士顿一趟,便发生许多刺激,区区波士顿算得什么,比起欧洲来真是“河伯”之与“海若”,若和自然界的崇高伟丽之美相比,那更不及万分之一了。然而令你触发者已经如此,将来你学成之后,常常找机会转变自己的环境,扩大自己的眼界和胸怀,到那时候或者天才会爆发出来,今尚非其时也。
今在学校中只有把应学的规矩,尽量学足,不唯如此,将来到欧洲回中国,所有未学的规矩也还须补学,这种工作乃为一生历程所必须经过的,而且有天才的人绝不会因此而阻抑他的天才,你千万别要对此而生厌倦,一厌倦即退步矣。至于将来能否大成,大成到怎么程度,当然还是以天才为之分限。
我生平最服膺曾文正两句话:“莫问收获,但问耕耘。”将来成就如何,现在想他则甚?着急他则甚?一面不可骄盈自慢,一面又不可怯弱自馁,尽自己能力做去,做到哪里是哪里,如此则可以无入而不自得,而于社会亦总有多少贡献。我一生学问得力专在此一点,我盼望你们都能应用我这点精神。
爹爹1927年2月16日
▌先生谈育人——

关于教育,他说“知育要教到人不惑,情育要教到人不忧,意育要教到人不惧。”,如何不惑、不忧、不惧,让我们听听先生怎么说?




如何不惑?培养我们的判断力
怎么样才能不惑呢?最要紧是养成我们的判断力。想要养成判断力:第一步,最少须有相当的常识;进一步,对于自己要做的事须有专门智识;再进一步,还要有遇事能断的智慧。假如一个人连常识都没有,听见打雷,说是雷公发威;看见月蚀,说是虾蟆贪嘴。那么,一定闹到什么事都没有主意,碰着一点疑难问题,就靠求神问卜看相算命去解决。真所谓“大惑不解”,成了最可怜的人了。
学校里小学中学所教,就是要人有了许多基本的常识,免得凡事都暗中摸索,但仅仅有这点常识还不够。我们做人,总要各有一件专门职业,这门职业,也并不是我一人破天荒去做,从前已经许多人做过。他们积了无数经验,发现出好些原理原则,这就是专门学识。
我打算做这项职业,就应该有这项专门学识。例如我想做农,怎样改良土壤、怎样改良种子、怎样防御水旱病虫等等都是前人经验有得成为学识的。我们有了这种学识,应用他来处置这些事,自然会不惑;反是则惑了。做工做商等等都各各有他的专门学识,也是如此。
我想做财政家:何种租税可以生出何样结果,何种公债可以生出何样结果等等,都是前人经验有得成为学识的。我们有了这种学识,应用他来处置这些事,自然会不惑;反是则惑了。教育家军事家等等都各各有他的专门学识,也是如此。
我们在高等以上学校所求的智识,就是这一类。但专靠这种常识和学识就够吗?还不能。宇宙和人生是活的不是呆的,我们每日所碰见的事理是复杂的变化的不是单纯的印板的。倘若我们只是学过这一件才懂这一件,那么,碰着一件没有学过的事来到跟前,便手忙脚乱了。所以还要养成总体的智慧才能得有根本的判断力。这种总体的智慧如何才能养成呢?
第一件:要把我们向来粗浮的脑筋,着实磨练他,叫他变成细密而且踏实。那么,无论遇着如何繁难的事,我都可以彻头彻尾想清楚他的条理,自然不至于惑了。
第二件:要把我们向来昏浊的脑筋,着实将养他,叫他变成清明。那么,一件事理到跟前,我才能很从容很莹澈地去判断他,自然不至于惑了。以上所说常识学识和总体的智慧,都是智育的要件,目的是教人做到知者不惑。





如何不忧?形成“仁”的人生观怎么样才能不忧呢?为什么仁者便会不忧呢?想明白这个道理,先要知道中国先哲的人生观是怎么样。“仁”之一字,儒家人生观的全体大用都包在里头。“仁”到底是什么?很难用言语说明。勉强下个解释,可以说是:“普遍人格之实现。”孔子说:“仁者人也。”意思说是人格完成就叫做“仁”。但我们要知道:人格不是单独一个人可以表见的,要从人和人的关系上看出来。所以“仁”字从“二人”,郑康成解他做“相人偶”。
总而言之,要彼我交感互发,成为一体,然后我的人格才能实现。所以我们若不讲人格主义,那便无话可说。讲到这个主义,当然归宿到普遍人格。换句话说:宇宙即是人生,人生即是宇宙,我的人格和宇宙无二无别。体验得这个道理,就叫做“仁者”。
然则这种仁者为什么就会不忧呢?大凡忧之所从来,不外两端,一曰忧成败,二曰忧得失。
我们得着“仁”的人生观,就不会忧成败。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知道宇宙和人生是永远不会圆满的。正为在这永远不圆满的宇宙中,才永远容得我们创造进化,我们所做的事,不过在宇宙进化几万万里的长途中,往前挪一寸两寸,哪里配说成功呢?然则不做怎么样呢?不做便连这一寸两寸都不往前挪,那可真真失败了。
“仁者”看透这种道理,信得过只有不做事才算失败,凡做事便不会失败。所以《易经》说:“君子以自强不息。”换一方面来看:他们又信得过凡事不会成功的,几万万里路挪了一两寸,算成功吗?所以《论语》说:“知其不可而为之。”你想!有这种人生观的人,还有什么成败可忧呢?
再者:我们得着“仁”的人生观,便不会忧得失。
为什么呢?因为认定这件东西是我的,才有得失之可言。连人格都不是单独存在,不能明确地画出这一部分是我的那一部分是人家的,然则哪里有东西可以为我所得?既已没有东西为我所得,当然也没有东西为我所失。我只是为学问而学问,为劳动而劳动,并不是拿学问劳动等等做手段来达某种目的——可以为我们“所得”的。





如何不惧?培养坚强的自由意志
怎么样才能不惧呢?有了不惑不忧功夫,惧当然会减少许多了,但这是属于意志方面的事。一个人若是意志力薄弱,便有很丰富的智识,临时也会用不着,便有很优美的情操,临时也会变了卦。然则意志怎么才会坚强呢?头一件须要心地光明。孟子说:“浩然之气,至大至刚。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又说,“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俗语说得好:“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一个人要保持勇气,须要从一切行为可以公开做起。这是第一件。
第二件要不为劣等欲望之所牵制。《论语》记:“子曰:吾未见刚者。或对曰:申枨。子曰:枨也欲,焉得刚?”一被物质上无聊的嗜欲东拉西扯,那么,百炼刚也会变为绕指柔了。
总之一个人的意志,由刚强变为薄弱极易,由薄弱返到刚强极难。一个人有了意志薄弱的毛病,这个人可就完了。自己做不起自己的主,还有什么事可做?受别人压制,做别人奴隶,自己只要肯奋斗,终须能恢复自由。自己的意志做了自己情欲的奴隶,那么,真是万劫沉沦,永无恢复自由的余地,终身畏首畏尾,成了个可怜人了。
孔子说:“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我老实告诉诸君说罢:做人不做到如此,决不会成一个人。但做到如此真是不容易,非时时刻刻做磨练意志的功夫不可。
意志磨练得到家,自然是看着自己应做的事,一点不迟疑,扛起来便做,“虽千万人吾往矣”。这样才算顶天立地做一世人,绝不会有藏头躲尾左支右绌的丑态。这便是意育的目的,要教人做到勇者不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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