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张祖庆:我写文章,文章写我(修订版)

张祖庆 祖庆说 2021-10-25



1


我所敬重的钱正权先生,是上个世纪末杭州市语文教研员,为人谦和,古道热肠。得到他提携和帮助的年轻人,不计其数。


退休之后,先生依然思考着语文,常有佳作见诸刊物,屡有警醒之语,给广大读者以启迪。《“说出来”和“不说出来”》、《拉开距离看身边的名师》等作品,就是那个时期写的。读先生的文章,就像和他拉家常,如坐春风。先生的文章中,你读不到居高临下,读不到倚老卖老,更读不到耸人听闻。他从不以专家自居,而是以和读者聊天的方式,真诚平和地把自己的观点摆出来,话说得明明白白,理讲得清清楚楚,没有多余累赘的文字,没有玄奥生涩的语句。这样的文章,清浅、干净、有味。


先生何以有这样的功力?一者,先生读书多,看得远;二者,先生素来谦逊平和;三者,我以为最重要的,是先生对文章的态度——敬畏写作,善待文字。


我常常写信请教先生一些问题。发个邮件,请先生看一篇文章、一个案例。收到回信,常常会很多处被先生用蓝色标出。先生常对我说,祖庆啊,名人名言的引用,要减少,写文章不可卖弄,“掉书袋”,要不得哟;句子,要短小,要让人容易理解,不给人造成阅读障碍。


先生一次又一次地勉励年轻朋友:“写与读关系密切,多读一点书,多思考,多积累,多动笔,久而久之,就会写了。不要急,功夫不负有心人,功到自然成。……我感到最重要的是读书。人老得太快,聪明得太迟……读书,自以为非。”


先生这样对我说,也是这样要求自己的。先生博览群书,勤于琢磨,常常将自己的思考变为文字。每写完一篇文章,先生总要先发给年轻朋友,先征求他人意见。他说,文章发出去,是给别人看的。发了,就没有修改的机会了。因此,一定要精益求精,一个词语,一个标点,要精确到不可替代。


一篇文章,先生从写好到发出,有时,会放上十天半个月;有时,会放上两三个月乃至更长。


我想,这就是“敬畏写作,善待文字”吧。



2



托尔斯泰写《安娜卡列尼娜》,构思始于1870年,动笔于1873年,整个写作过程只有50多天,但却经历了12次大的改动,迟至4年之后才正式出版,废弃手稿达1米多;唐代卢延让“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曹雪芹创作《红楼梦》“批阅十载,增删五次”……古今中外那些成就斐然的作家,莫不是以“敬畏”的态度来对待自己的文字的。


没有敬畏之心,难出好的作品。


也许,我们会说,大作家是为了青史留名,当然需要“语不惊人死不休”。一般的写作,何须这样?


这话对,也不对。


说对,是因为,文章如果是个人“私藏”的,写出来自娱自乐或者少数几个亲朋好友可以看到,那么,我们也许可以粗糙一点,日后有时间慢慢改,甚至不改。


说不对,是因为,文章如果是发表的(报刊、博客、微信、QQ、微博发表,都算是发表),这样的文章,就有了“影响力”,这样的写作,就是一种公众写作。公众写作,必须有读者意识。我们要把观点想清楚、写明白。如果作者自己都没有想明白,或一知半解云里雾里,更有甚者,逻辑混乱,莫名其妙,自相矛盾,读者怎么不被搞晕呢?读了半天,搞不清楚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甚至越读越糊涂,这,不是对读者的不负责任么?


3


“敬畏写作”,是一种虔诚的姿态,而“善待文字”,则就需要一种“慢工出细活”的耐心。写作者,千万别轻易处置自己的文字,别让自己的文字造成他人的困惑或干扰。文字要干净,简洁,这样,我们的表达,就不会产生混淆与误会。


正如马克.吐温给一位朋友的信中写道“要使用短小、精炼、简洁的语句,不要让琐碎、花哨、冗长的句子混进来”。王小妮在《上课记》也曾表达类似的意思,她说以前总会用很多修饰,就像涂抹了很多脂粉,现在更喜欢素面朝天,清新自然,这,是境界啊!陈家琪所说的“要好好说话”,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孙犁的文字,干净,简洁;汪曾祺的文字,干净,简洁;木心的文字,干净,简洁。所以,我喜欢读他们的文章。


叶圣陶先生的文字,也是那样的干净、简洁。他的系列文论,深入浅出。读这样的文字,就好像和他面对面聊天,亲切、舒服。前辈名师中,于永正老师文字的干净,是出了名的,他的每一篇文章,几乎没有多余的字。我的朋友中,张学青、周益民等人的文字,干净,简洁。


因为简洁,所以耐读。


当然,简洁干净,是基本的要求。若是写一篇思想随笔,需要引述他人观点,要不要善待这些被引述的文字呢?


依然需要。


旅居加拿大的作家薛忆沩,写过一本《文学的祖国》。作家将自己旅居国外期间读过的流亡作家的作品,一一介绍给读者。生平、作品乃至一些与他人交往的细节,如数家珍,娓娓道来,令人叹为观止。但,薛忆沩最可贵之处,在于不给人“掉书袋”之感。他曾和朋友谈起,写作,要有敬畏之心,你写下第一句时,你就要想着,后面的所有句子,都要和第一句一脉相承。这样,文气才不会断掉。


诚哉,斯言。


4


那么,对于一线教师来说,怎样才能抵达“文章写我,我写文章”的境界呢?


窃以为,可从以下这三点做起:


一是,写我所做,做我所写。选择我们熟悉的领域来写。这个领域是自己深入研究过的,把做过的写出来,就是我们独有的。当然,我们可以继续往前走一步,把自己写过的继续做好。这就是“写我所做,做我所写”。


 二是,写我所想,想我所写。写作的时候,一定要写自己认真思过的。写作者,要把最近想的话题列一个清单,一个一个话题接着往下写。写完了,放几天,再来想想自己所写的:我真的很好地表达了我的观点吗?我的文章逻辑性怎么样?是不是把我所想的写清楚了?读者阅读我的文章,可能会产生哪些困惑?这就是“写我所想,想我所写”。


三是,我写文章,文章写我。我在写文章,写下来的文章最终成就了我自己。大部分作家我们并不认识,作家的文字,就是他本人。同理,教师、教育研究者,他们的文字,也是他们本人。管建刚老师被大多老师熟知,是文字,一本接一本的写作,这些作品成就了管建刚。我所敬重的周一贯先生,著作等身,他的文章,具有很高的辨识度。从这个意义上说,写作,就是在写自己。正如阿根廷作家赫尔博斯说的“作家等待着他的作品。一个作家始终被他所写下的东西改变着。”这就是“我写文章,文章写我”。


敬畏写作,善待文字。我写文章,文章写我。


: . Video Mini Program Like ,轻点两下取消赞 Wow ,轻点两下取消在看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