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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琐忆

丁邢 丁东小群 2024-01-27


                    

    近日,大学同学发起毕业四十周年征文,大家不约而同,纷纷回忆各自参加高考的经历,也钩起了我对往事的回想。

   1977年10月21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发布恢复高考的消息,我是在列车上听到的。当时,我正在结婚返程的旅途上。

我和邢小群在1977年夏天登记结婚。10月出发旅行,从南京到黄山千岛湖、杭州、上海无锡、扬州等地行程二十天。我们乘硬座火车,住最便宜的旅馆,两人一共花了二百多元,完成了终生难忘的蜜月之旅。

新婚是甜蜜的,但我的心中已经升起了不祥的阴影。

邢小群是山西大学中文系75届毕业生。毕业后哪来哪去,回到她插队的洪洞县明姜中学教书。1977年,总算抓住一个机会,调回山西大学中文系当教师

我1968年从北京师大附中初中毕业,到山西沁县插队,1972年到山西省委调研室。1975年认识了邢小群,恋爱过程中一直想方设法调在一起。1977年秋,小群总算调回太原。但我的处境却遇到了麻烦。

山西1976年底开始的清查运动。粉碎四人帮以后,山西组织批判四人帮写作组,山西省委宣传部曲润海知道我对文艺评论有兴趣,提名我参加其中的文艺组。我在组里结识了省出版社张仁健(他后来创办了《名作欣赏》杂志,2018年逝世)、省文艺工作室周宗奇,相处很愉快。我们在山西省委党校集中住宿,一起讨论写文章。我写了一篇批驳江青给电影《创业》罗织罪名的文章,曲润海认可,推荐给《山西日报》,登了半个版,当时我还有点小小的成就感。

然而,写作组活动时间不长,便被解散了。原来,省委领导人对这种批判不感兴趣。他们要“划大线,切西瓜”,实打实地整出一批“四人帮在山西的代理人”。

本来在山西,四人帮真正的亲信一个也没有。但省委书记王谦和背后的陈永贵把清查运动当成了排除异己的良机,于是,清查与四人帮有牵连的人和事,就演变成清查与反大寨有牵连的人和事,与前省委书记谢振华有牵连的人和事受到迫害和冲击的干部群众竟达人之多。有的被隔离审查,有的被关进监狱,围攻恫吓更是家常便饭,劳模李顺达都不能幸免。知青蔡立坚是省革委会委员,选四届人大代表时,没有投王谦的赞成票,也被点了名。生孩子满月,就被关进了学习班。

我供职的山西省委调研室,被打成裴多菲俱乐部。主任吴象和副主任张长珍、陈良柱,分别关在办公室小楼的三个角上的办公室里隔离审查,日夜看守,不许回家,家属送饭,不见面。看管了足足有半年,才发配到交城省直五七干校劳动。调研室被解散,11个干部确定后期处理,不能留在省直机关工作,吴象名列第一,我名列最末

吴象文革前是《山西日报》总编辑。文革初期受到冲击。1970年,谢振华主政山西解放了他,让他参与组建山西省委调研室,作为参谋助手。不久,省委书记曹中南提议,从农村选调数名北京知青到调研室工作。我是被选中的知青之一,于1972年到省委调研室试用。吴象是我走进机关的第一个领导。

那时不兴称官道衔。吴象年过五旬,是11级干,我才20岁出头,见面称呼“老吴”。在我们几个知青到机关报到之前,吴亲自参加为我们准备的集体宿舍打扫卫生。在他领导下工作多年,从来没见他摆过架子。他提倡读书,鼓励思考,平易近人,让我由衷地尊敬。

1975年中央在昔阳县召开全国农民学大寨会议。邓小平、江青都参加了。山西省委书记王谦在讲话中没有提江青的名字。吴象出于善意,提醒王谦,你没提她的名字,小心她记恨你。王谦说,我故意不提她。吴象向两位副主任透露了这个意思,本是暗示要与江青保持距离。不知怎么传了出去,反击右倾翻案风中成了王谦的把柄。清查运动中,硬说吴象在王谦背后捅了一刀,把吴象打成“四人帮在山西篡党夺权的代理人”一年多以后,吴象在万里的帮助下调到安徽,恢复工作,为推动农村大包干摇旗呐喊1980年,万里出任中央书记处书记,国务院副总理,主管农业吴象随之调到中央书记处研究室万里的助手写下了他笔墨生涯最有光彩的篇章去年以百岁高龄辞世

   我不曾介入山西文革初期的派斗争。工作组入驻调研室以后,要求所有人揭发批判吴象。心想,吴象早就反感江青,把他打成四人帮代理人实在冤枉,忍不住发了几句牢骚,被视为干扰斗争大方向王谦决定解散调研室我被为赶出机关的最后一

我如果被赶出太原,和邢小群岂不又要两地分居?于是,要求考大学。当时的招生条件要求25岁以下,就是1952年以后出生,未婚;我是1951年出生,婚。又规定超过25岁的1966、67届高中毕业生可以报考,婚否不限,我是67届初中毕业生也不够这一条。好在还有一项规定同等学力有特长的经过批准可以报考。我就要求按这一报考。进驻调研室的工作组起初不同意,后来说可以拿上材料到区招生办认定。区招生办看了我在《山西日报》发表的文章,认定我报考资格。

允许报考只是第一步。还要温习功课。我报考文科,语文、政治、史地三科可以自学,但数学是我的短板我只读到初中二年级就赶上文革,以后再没碰过数学课程。本想临阵磨枪,突击学一下。自我感觉数学悟性不算差,小学时参加北京师范大学举办的附小数学竞赛还得过奖。可是工作组不允许我留在太原复习功课,一定要到交城农村当工作队员。工作队负责人杨型淮是调研室同事,当时被打入另册。他同情我,村里的事你不必管,专心复习即可。但在农村,自学数学完全没有条件。找不到可以求教之人。临到考试前一,我不管三七二十一赶回太原一同参加高考的姜斯栋是老高二,王国全上过中专,我向他们二位请教,大致了解何为解析几何何为三角函数,似是而非,就上了考场

那年考试一共四门,满分400分。我语文、政治、史地答得不错,数学大约答出一半,估计能考300分左右。考试结束后,继续到交城下乡。心里惦记着考试结果,没心思参与工作队的活动。不久,收到体检通知,我趁机回到太原。当时,不公布考试成绩,但初选名单实际上按照分数排列。姜斯栋是太原市北城区文科第一名,考上北大经济系。王国全也名列理科前茅,被北京化工学院录取。我在太原市北城区名列15,重点大学无望,于是报考了山西大学。我喜欢文学评论,本想选文学专业。但小群已经在中文系教书,我去读书不方便,于是报考了历史系。

那一年,66、67届高中毕业的考生高分较多山西教育部门的主事者决定综合院校招收66、67届高中生占总名额的15%,其余66、67届高中生向师范院校倾斜。听说山西大学是两条分数线,一般考生260分,66、67届高中考生的分数线是300分。已经26岁,虽然考了299分,险些落榜幸好参加招生的熊齐平老师关照,才被录取。

    回想高考,我因将被逐出机关背水一战,成为77级大学生中的一员。当时如履薄冰,来不及思考恢复高考对中国历史进程的影响。我读到三年级机关通知我回去落实政策这时王谦调离山西关于11人不能留在机关的批示作废,我才告别了人生路上的一道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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