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年处理500余起多元性别暴力事件，这仅仅是冰山一角｜彩虹暴力终结所
封面绘制 | 小席
作者 | 飞洋
编辑 | Meng
排版 | Meng
发出求助的Ta们，是什么样的人？
她鼓起勇气对家人出柜，却和伴侣一起遭到殴打，父亲还找来了男性亲属强奸她。
她不远万里来到陌生的城市和女友同居，女友却日日打她、拿走她的钱包，还说如果报警就打死她。
Ta因为穿女装，被同学笑话“不正常”，被爸妈送进精神病院，最终抑郁自杀。
Ta摘掉子宫、切除卵巢，终于改变了身份证上的性别，却被告知学历系统中的性别不可更改，无法找到工作。
…………
这些只是多元性别群体遭遇基于性倾向、性别认同与性别表达的暴力侵害的冰山一角——在非主流性/别特质仍处于普遍被歧视的情况下，在家庭、校园、职场、医疗系统、亲密关系中遭受暴力对待的受害者也很难找到能够避免二次伤害的求助途径维护自身合法权益。
「彩虹暴力终结所」便是为此而生。
截至目前，「彩虹暴力终结所」是全国唯一一家做多元性别群体暴力直接干预的机构，6年间受理了500多个求助案例，以上仅是其中的零星几个求助者。
根据终结所的案例统计，多元性别群体所受到的最为密集的暴力，往往来自于名义上最亲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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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少年之死
社工们还记得那个少年自杀的故事。
求助者是一位家在内蒙古的未成年人士，Ta一直希望将性别重置为女生，但遭到了家人的强烈反对。
求助者与家人之间产生了非常激烈的冲突，父母把Ta关在家里，还扬言要把Ta送到精神病院。
后来，Ta想方设法，从家里逃到了北京，想打工赚钱，做性别重置手术。到了十一假期，父母的态度忽然缓和了许多，表示要来北京与Ta见面。尽管社工帮求助者分析了见面的危险性，但求助者尚未成年，并不想与父母断绝关系，因此选择在一名朋友的陪同下，在公共场所同父母见面。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见面当日，父母带着几个人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用绳子将Ta绑了起来，还给Ta打了一针。丧失行动能力的求助者被塞进车里强行带回了内蒙老家，而后被直接送去了精神病院。求助者的朋友吓得目瞪口呆，直到心态平复下来，才向社工求助。
后来，彩虹暴力终结所的工作人员们商量决定，由社工、心理咨询师、律师和一个跨性别伙伴组成团队，去求助者的老家开展工作。
临行前，团队听说，这个求助者在接受了精神病院的检查后被放了出来，回家后，又遭到囚禁。
最后，Ta自杀身亡了。
《返乡遭暴力？来地图上寻找求助资源吧！》
02
“尝尝男人的滋味”
因性别和性倾向认同被曝露给家人，而遭暴力干涉的，绝非只有上文的少年。
2021年春节临近，彩虹暴力终结所接到了一位女孩的紧急求助。
女孩来自一个宗教家庭。喜欢同性的事无意间被家人知道后，她的父亲找来一位男性远亲，对她实施了性侵。
为了让女同性恋 “尝尝男人的滋味”，从而回归“正常”，家长安排男性长辈进行性侵的事在国内并不罕见。终结所目前就已接到过大约五例求助。可以想象，还有多少受害者的声音隐没在人群中。
另一位求助者被性侵后想结束生命。“我已经洗不干净了。”她说。社工每天与她联络，直到有一天再也联系不上。在警方的帮助下，社工们在医院找到了正在洗胃的她。
除了将强奸作为一种“治疗方法”，许多家长还期待有“医院”能把自己的小孩扭转回“正路”。
提供这类服务的场所隐秘地存在于地下。根据2020年的一篇报道，两位跨性别女性被父母逼迫参与名目繁多的“矫正”项目：私人诊所“脑循环”电击治疗、塑造培养男性气质的 “军事素质培训学校”和少林功夫培训基地、法师 “驱魔”……
图源：纪录片《二毛》
在那些暗无天日的地方，Ta 们的手机会被没收，只有监护人才有权领人。如果去报警，这些地方自有一套规避法律风险的方法。而且，即使逃出来，面对的家人也不再是温暖的依靠，而正是将Ta们送去监禁、“改造”的始作俑者。
Ta 们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03
“这是家暴吗”
精神暴力、肢体暴力、性暴力、限制人身自由、经济控制、威胁自杀/自残……这些对Ta人身心造成残害的举动频频出现在任何群体遭受的家庭暴力之中。
多元性别群体既面临着上述种种暴力风险，还有可能遭受矫正强奸、强迫/威胁出柜、威胁送去精神病院等针对性别身份和性倾向的暴力。
在求助过程中，Ta们也更容易因普遍存在于公权力系统中的歧视，遭遇意想不到的重重困难。
在彩虹暴力终结所接到的求助中，原生家庭暴力占到了百分之五十，甚至更多。
求助者小希从未料到，自己也会遭到家暴。从小到大，父亲从未打过孩子。然而，在她出柜后，父亲揪着她的头发往地上摔，抡起拳头，重重地砸向她和女友。她们夺门而出，向终结所发送了求助消息。终结所当即建议她报警。
彩虹暴力终结所 出品
第五版多元性别家暴干预服务资源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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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性伴侣之间的亲密关系暴力则排在第二位。
“这算是暴力吗？两个人在一起谁还不吵架，吵架急了就避免不了动手。”李佳并没有将自己和前女友之间的争执定义为“家暴”，她会和朋友开玩笑说“不是真打”。一次，李佳和瑞瑞谈论分手的事情。坐在靠厨房一侧沙发上的瑞瑞听到“分手”两个字，冲进厨房，拿出了一把刀，说：“你现在就杀了我吧。”
今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家暴法》实行的第六个年头。该法将同居关系也纳入反家暴的保护范围之中。然而，面临具体的求助案例时，终结所仍会与社群中的大家讨论这样的问题：“同居的同性伴侣之间的暴力行为，算不算家暴？”
—— 许多家暴受害者在刚遭受暴力时都会产生这样的疑问。一是因为，现实生活中，暴力的形式往往比想象中复杂；二是因为，亲密关系具有私密性，许多暴力隐蔽在亲情/爱情的名义下，受害者对此难以启齿，或是找不到合适的术语与言说方式进行表达。还有受害者会觉得自己的情况并不严重，担心求助会挤占资源。
理论上来说，多元性别群体面对暴力时，一样可以依据相关法律寻求公权力保护。但是，实践中却出现了许多困难。
图源：《400个LGBT家暴案例告诉了我们什么？｜
反家暴法五周年最新研究》
实际上，考虑到社会未能够为受害者提供足够的支持性资源与完善的求助渠道，边缘群体的生存境遇也常常被主流忽视，多元性别群体遭受家暴的情况比想象中普遍，而遭遇家暴后当事人所面对的身心创伤，其情势也远远比想象中严重。
根据2014年同语发布的《中国性少数群体家庭暴力研究报告》（点击“阅读原文”领取报告），曾经遭受过家庭暴力的女同/双性恋者的比例为68.97%，远高于2011年全国妇联与国家统计局联合开展的第三期中国妇女地位抽样调查的结果——家暴发生率为24.7%。
这使得彩虹暴力终结所的工作，既面临着许多挑战，又极为重要且迫切。
04
彩虹暴力终结所：
我们是谁？我们做了什么？
《反家暴法》实施三个月后，2016年6月25日，也就是六年前的今天，彩虹暴力终结所成立了。
作为中国大陆第一家专门为性与性别少数人群提供支持与服务的反性别暴力机构，终结所针对每位求助者的个性需求，提供专业的社工和法律服务。
终结所成立五周年时，联合创始人之一徐玢讲述了成立终结所的原因。她说：“法律出台了，那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要去做服务？去看怎样用纸面上的法律去帮助生活中的人？”
对于这个问题，这六年的时间中，彩虹暴力终结所的伙伴们用实际行动给出了最有力的回答——自成立起至2021年底，终结所共为500多个案件提供了援助服务。
《镇镇皮下大揭秘！来认识一下支持你的每个ta：
彩虹暴力终结所服务团队》
起初，由于这个领域尚无前人领路，无论是可参考的案例还是可遵循的操作流程都一片空白，项目的起步与推进存在许多困难。此前在反家暴网络工作的联合创始人李悦说：“没人做，我就做，不知道怎么做，那就从头学。”
逐渐，求助终结所的社群伙伴越来越多。终结所创新了服务机制，从1.0的值班制改为2.0的分案人制，融合社工与法律咨询，多机构、多人员联动，更有效地为案主提供免费服务。
除了服务求助者，这六年间，彩虹暴力终结所还做了许多倡导、研究工作：
2017年4月，《性与性别少数群体反家暴手册》上线。
2018年10月，搭建起LGBT+友善律师平台。
2019年4月，同联合国妇女署合作举办“性别暴力预防及应对研讨会”。
2020年7月，更新中国同志家暴干预服务资源地图。
2021年5月，举办多元性别校园欺凌讲座。
2021年11-12月，策划举办“消除性别暴力16日行动”系列宣传倡导活动。
……
2022年，彩虹暴力终结所将继续秉承“以人为本”的理念，为消除性别暴力尽一份力量。
05
终结所的Ta们说
关于在终结所的工作，Ta们有这样的体会：
李悦
「彩虹暴力终结所」联合创始人
在一次反家暴主题的会议上，
我看到许多老专家在现场传授经验，许多年轻人在认真向Ta们请教，好像看到一段活的反家暴历史站在台上，河在往前走。
那一瞬间，我特别印象深刻。
阿柯
「彩虹暴力终结所」联合创始人
前一线服务者
在与服务对象的工作中，
能量是可以相互流动的，
给予对方能量的同时，也会对自己产生滋养和补给。
徐玢
「彩虹暴力终结所」联合创始人
有了纸面上的法律，
还要落地到生活中去帮助到真实的人。
兔子
前服务者
今年的某一天，
我发现自己会和某个来访做非常类似的噩梦：
那一刻我知道我和 Ta 们是多么相似、多么紧密地被同一个大的外在的世界影响。
我想我们理应关心彼此。
刘明珂
法律服务顾问
我们向往能够生活在一个平等、多元、开放的世界，
但我们所追求的这些宏大的价值，
到最后仍应该落在每一个个体身上。
镇镇（彩虹暴力终结所）在做的工作就是这样，关心每一个人的困境，为需要的人提供支持。
张宁
服务者
每一位案主在痛苦中的坚毅，
在抗争中对爱的那份信任，
这是我前行的动力，激励我在服务中做一个连接爱与善意的桥梁。
目前，彩虹暴力终结所团队共有10位社工服务者，1位督导，还有6位法律服务者和1位法律顾问。所有服务者均具备相关学科背景或从业经验。
2021年，彩虹暴力终结所处理了超过50份案件：27例遭遇了性倾向、性别认同、性别表达等“出柜”而引发的原生家庭暴力，9例性与性别少数群体恋爱中或分手后的亲密关系暴力，6例同学、老师等人的直接校园霸凌，4例校园制度层面的歧视，4例就业或者工作环境中的歧视，3例同性伴侣父母的家庭暴力。
除此以外，彩虹暴力终结所在 2021 年所服务案件的类型还包括婚姻生育、财产纠纷等咨询，性侵相关服务，其他法律咨询与代Ta人求助等。
每一次接案，服务者会先详细评估求助者需求，与其商议服务目标，定制服务方案。过程中，服务者会持续跟进具体情况，链接机构内外一切可调动的资源。同时，服务也十分注重案主的个人成长。事后，服务者将聆听案主反馈，总结、评估工作成效。
06
求助我们
最后，
如果您或您的朋友是性与性别少数人士，正遭受暴力或其他形式的伤害，请求助彩虹暴力终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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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性少数群体家庭暴力研究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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