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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子:我的那个彼岸一直在我的心里

阿斗凿墙 2024-02-11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自渡舟 Author 平静合十感恩


园地八零后脑瘫女孩静子的自传体小说:《自渡舟》

欲要度人还自度

作者:静子

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写了一本书叫《自渡舟》。它就像个野孩子一样,看上去并不起眼,但它又是自由生长的,这让我很欣慰。
我也经常在想,我在写完它之后,有没有完成自度的过程,答案肯定是没有。史铁生说过,彼岸永远在寻求的路上。这话听起来颇有几分道理,也给我无法完成自度找到了充分的理由,仿佛只要追寻就不可能有终点,只要在破除我执就永远无法断尽烦恼,只要在自度中就始终没有度人的能力。
可是这个逻辑再好也不适合我,要不维摩诘经上说的“心净则佛土净”在哪里呢?观无量寿佛经上又说“是心是佛,是心作佛”,我又该怎么理解?
一个人站在什么样的角度就有什么样的逻辑和认知,这是怎么也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我的那个彼岸一直在我的心里,可是这颗心中又隐藏着多少人性的千沟万壑,又需要多少次自我内心的观照与省视,才能在贪嗔和欲望的深渊中一次次顺利脱险呢?事儿上练,相上修,好像都是愚笨人用的方法,但是像六祖慧能大师那种能当下了悟“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又有几人呢?人人都有佛性,佛性的另一面也是人性,自度就是拿自己佛性的那一部分去度人性的那一部分,有的人一念就可以完成,有的人需要一生才能完成。前者是顿悟,后者是渐修,那些高僧大德总结得好,好像偏离哪边都不行。
我也在网上卖过一阵《自渡舟》,不过我非常困惑,买的人是真的想看这本书,还是纯粹想帮助我?这本书有什么价值和意义?我又为什么要反复推销这本书?这么问来问去,不但没有答案,甚至还把自己搞得有点灰心丧气。
于是《自渡舟》就真的像条小船一样,在我的朋友圈彻底淹没了,这多少有点宿命的意味,还有自己对过去的一种分割和舍离。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人却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中把《自渡舟》打捞上来了。
老稻说这本书真好,他要在网上搞个读书会。我想说你可别扯了,但始终没有说出口。我怕他到头来白忙活一场,就劝他不要搞了,可是老稻这个看起来没那么有正型的人,却第一次给我感觉认了真。他又发广告,又写文案,敲锣打鼓地给我感觉就是想帮我卖书,仿佛恨不得站出来扯着嗓子吆喝几声。
我心里又感动又愧疚,觉得这本书顶多就算我某个时期的心理转变,纯属个人写作这么一个范畴,是很难拿到台面上去的。不过我想读书会那天哪怕一个人也没来,其实也没啥,我们就当玩了。谁让他是那么一个好玩的人呢。
读书会前一天,我写了一段话发给老稻,虽然我不能临场发言,好歹也得壮壮士气。后来才发现主讲人竟是苍须姐,听说还有几个朋友也会参加,心里颇感意外。
去年在武汉,苍须姐陪我一起游访了古德寺,她进大雄宝殿找到我的一瞬间,很像是一次邂逅,更像是久别的重逢。期间她对我诸多体贴和照顾,让我感觉特别温暖。临别时她还送了我一件浅紫色的防晒衣。那天,我要穿这件衣服出门,才发现她送的这件衣服比我的正码大一号,也是我平时买衣服的习惯,因为大一点会比较好穿。
我忽然觉得,这个姐姐好像在过去世中与我有着某种很深的因缘,这种感觉很奇妙。她喜欢写作,文字就像湖水一样,清澈干净又滋润人心。她拍的花花草草唯美安静,仿佛内心对世间万物满怀着善意与深情,尤其她拍的佛像,都极具庄严的美感,让人看到会肃然起敬。
从武汉回来之后,我才从文章中得知,苍须姐也得过大病,做过化疗。还有在武汉见过的红珍姐和童舟姐,或许是患病的缘故,心里更多几分惦记和疼惜。尤其是红珍姐,如果她几天没发朋友圈,我就难免会担心她在医院里的情况,肯定会去她的朋友圈乱翻一通。有段时间童舟姐腰不太舒服,她还在惦记我的颈椎病和肩周炎有没有好,也会时常分享给我她和友友们相聚的照片,我心里会莫名地涌出感动。这世界上能够短暂相遇又念念不忘的人实在不多,有了就需要呵护和珍惜。
作者在古德寺。(摄影:苍须)
读书会就在我的忐忑和期待中开始了,我就像一个普通听众,悄悄溜进场子,静静地坐在下面聆听着。
这是一个很美妙的夜晚,我看到久违的笨沁姐在麦上朗读我的后记,朗读她写给我的诗,我的泪水就那样流了下来,一种难以名状的感情涌上心头,仿佛我又回到了那片熟悉的土地里,看到姥姥戴着草帽在大太阳底下除草的样子。
苍须姐讲书时,似乎每个情节都不肯放过,我曾经走过的迷茫和痛苦,都在她一次次的倾情讲述中,得到了一种指引和出离。我觉得苍须姐讲的不是我,而是另一个女孩。苍须姐也仿佛从读者变成了作者,从旁观者变成了当事者,这种角色转换多少让我有点猝不及防。
这种感觉完全可以让我从自身中抽离出来,回过头来再次审视自己。但是某个瞬间,某个情节,似乎又把我拉回到文晴的状态,这种感觉很像置身于一条狭长的隧道,我沿着前方那一点点的光亮,努力地爬呀爬,好像随时都会有驶来的火车把我彻底碾压成泥。
如果没有这份与生俱来的惶恐,我怎么会有走向佛道寻求解脱的意志呢。这是人性里趋乐避苦的一种本能,如果没有通过身体和病痛真正意识到苦的根本,这种寻求出离的力量就不会迸发出来。当我在百感交集中擦干眼泪时,仿佛与自己再次达成和解,再次完成自度。
苍须姐说,书中出现法身慧命这样的词,能够带给她一种冲击力。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法身慧命,只是在那个生命痛苦的特殊时期,我对它的重视程度远远超过了残疾,因为只有这样,我才有力量拯救自己。
风吹沙姐姐说,普凡居士说的那句“什么都别想,一心念佛”让她领会到“去做,不想”,总会有量变到质变的过程。可是当年对佛法无知懵懂的我,也未曾能领会这句话到底隐藏了多少深刻的含义,沙姐能够独自去领会这句话的深意,又是过去多少世种下的善根啊。
童舟姐说,在读《自渡舟》的时候感觉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其实对我来说生病最大的好处,就是由此可以认识到身体带来的过患和无常感,而产生出离心。
绿风姐说,我在佛法中完成了自我身份的重新确认,这话说得漂亮,而且我面对世俗和诱惑的时候,总是用这种身份确认的方式反复拷问自己,这件事到底该不该做,这让我从很多纠结的事物中跳出来,摆脱了某些束缚。
景山老师说,如果我没有反思自己学佛,一直走下去会不会走向虚无,这本书大概就会变成心灵鸡汤。我很高兴他能这样说。关于这一点,我在写《自渡舟》的时候确实没有意识到,但我知道写这个不能离开自己和真实的人性,否则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说教。
老稻看到我写父亲逼我吃肉那段,就在书中做了备注,破戒方成佛。这话充满了禅宗的机锋与棒喝,听起来挺好玩的,不过也颇有深意。我理解他在此处说的破戒,不是指吃不吃肉,而是要破除心中所执的那个修行的相。金刚经上说:法尚应舍,何况非法。所以修行人修到最后连佛法都要舍去,我相信我也会有那么一天。
就在快要散场的时候,我看到荞麦仿佛以奔跑的速度及时赶来,随后红珍姐也来了。
这两位好友突然现身,着实给我带来一些惊喜。荞麦在麦上还谈了五月时和我见面的情景,她还记得和我玩耍的许多细节,她还记得读到《自渡舟》时那些细微的感受。这是多么好的朋友啊,原来我一直在她心里笑得那么开心,原来她一直觉得我是个不愿意被打扰的人,原来她走到那么远的地方也没有忘记过我。她真是一棵好荞麦,愿她不管在哪里都能自由生长。
作者和园地作者荞麦在兰山公园。
还有自己时刻都要对抗病痛,心里还要惦记我的红珍姐,身体难受还要跑来参加读书会,自己躺在病床上还要给我的文章赞赏。她在麦上说起我的时候,我好想问问她身体难不难受,但是她说她和我一样,能把身体病痛和精神世界彻底分开。其实我想对她说,她比我更爱这个世界,更爱身边的每个人,也更值得被人爱。看到红珍姐,我满心欢喜,因为我们彼此心意相通。
读书会结束后,我没有那种让人看见的喜悦,而是在心里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我感觉连送人都拿不出手的书,有人还会读出某种意义,甚至得到心灵的启发?这让我不得不去思考,我对这本书的认识和否定,是不是另一种妄想和执着。
写书时,我想要的太多;写完时,我不想要的也太多。这种强烈的落差,让我还是陷入了世间法的价值和判断。
面对自己,我有些失落,更有些惶恐——这是我写《自渡舟》时经常会有的感觉,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它仍然还会潜藏在我意识深处。我的心里有着无边无际的烦恼,也有无量无边的众生,我哪一天能度完呢,但我又时时刻刻在度啊。
当我看到有人读《自渡舟》时,我忽然觉得,这本书有没有意义和价值都不是我的事,更不是我能决定的事。从另一个角度说,这些读过《自渡舟》的人也在换一种方式来度我,让我曾经的那些纠结和妄想,一下子竟没有了,完全消失了。因为我明白,世间法和出世间法的真理,早就让释迦牟尼佛说尽了。
(静子2024年1月21日于兰州)

【作者简介】静子:一枚园地耕耘者。个人微信公号:自渡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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