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中国际观察③：世界经济面临三大风险
◆ 整体收缩是当前总特点；世界经济不确定性加大
◆ 长远发展面临三大风险：过低的生产率增速、处于历史高位的全球债务水平、政策回旋空间显著收窄
◆ 要寻求新的成长点，包括科技创新，商业模式和管理模式的创新
◆ 附文：《世界各主要经济体年中盘点》
▲法国西部特雷芒蒂讷一家钟表工厂，一名工人搬运时钟
至今没有看到2016年世界经济扭转疲软态势的迹象，相反，形势变得更加复杂。全球债务占GDP的比例节节攀升、各国央行货币政策分化加剧、英国“脱欧”公投结果出人意料、地缘政治动荡等因素，令世界经济的不确定性进一步加大。
有“央行中的央行”之称的国际清算银行（BIS）在近期发布的年度报告中提出警告，世界经济的长远发展面临三大风险：过低的生产率增速、处于历史高位的全球债务水平、政策回旋空间显著收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也警告，世界经济复苏缓慢、脆弱，低增长若长期持续将会带来风险，给许多国家的社会和政治造成破坏性影响。
世界经济整体收缩
“从近期看，世界经济形势没有出现明显好转，复苏迹象不明朗，并且依然在分化中。”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国际市场研究部副主任白明在接受《瞭望》新闻周刊专访时这样分析：
美国经济的复苏并不牢固。今年以来IMF已连续三次下调美国经济增长预期，预计今年美国经济增长2.2%，低于该机构4月份2.4%的预测值；
日本“安倍经济学”走到了尽头，经济下行压力加大，政府债务高企。日本政府债务率目前或已升至250%，而且还有不断攀升的趋势；
欧盟的情况更差些。这几年欧洲一直受到债务危机、乌克兰危机、恐怖主义和难民危机的影响，英国“脱欧”也给欧盟经济发展带来更大的不确定性；
新兴市场的发展势头不如危机前，平均增速放缓，发达国家暂时在世界经济中又处于领跑地位。同时，新兴市场内部也还在分化。俄罗斯、巴西等国受大宗商品价格暴跌影响陷入困境。印度经济成长相对较快，但体量较小，对世界经济的带动作用依然有限。
白明认为，国际金融危机期间，各国扩张性的财政政策为应对危机发挥了积极作用，但也使各国政府积累了大量债务。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统计：
2015年，发达经济体政府负债率（政府债务总额占GDP的比重）高达104.8%，较2007年提高33.4个百分点；
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政府负债率为45.1%，较2007年提高7.8个百分点。
尽管面对世界经济增长需要扭转乏力的局面，但在全球债务水平不断攀升的情况下，各国财政政策空间也已经相当有限。
“整体收缩是当前世界经济呈现的总特点。”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全球化研究中心主任刘军红在接受本刊专访时给出这样的判断，其根据有两个：
一是增速收缩。IMF自去年第四季度已连续三次下调世界经济预测值；
二是实体投资收缩。美日欧主要发达国家实体经济发展找不到亮点，投资收缩，特别是制造业投资全面萎缩，仅限于老旧设备的修补，新增产能性投资整体减少。由此引发股票投资萎缩，股市整体下滑。今年2月份在中国春节期间，日美欧发达国家股市下滑，可视为量宽资金从股市转向了债市。
刘军红认为，造成世界经济收缩的根本因素，还在于生产率整体上升通道打不开，技术进步停滞，很难找到新的增长点。同时，技术市场资本化引发了技术市场投机化、泡沫化，导致真实的技术创新更为稀有。
金融市场依然动荡
国际清算银行指出，国际金融市场依然动荡不安有三方面重要因素：
一是主要资产市场价格依然对货币政策发展极其敏感；
二是投资者极度关注中国等主要新兴经济体经济的任何减退迹象；
三是发达国家国债收益率走低。
刘军红说，发达国家经济长期停滞的特点及其表现出的结构性矛盾，导致其政策走向充满不确定性，日美欧货币政策的分化使得其“退出战略”更难求一致性，进而又表现出新的不确定性；新兴经济体则遭遇增速下滑，面临诸多风险因素。
全球经济面临继续收缩的情况下，发达国家国债收益率也在持续下滑，伴随着英国“脱欧”事件继续发酵，更进一步下行至历史新低，跌幅之大超出市场意料。日本国债收益率降至负值（一度降至-0.20%），这在过去200年的历史中从未有过。美国10年期国债收益率一度跌至1.37%，创历史新低。
美国经济将如何表现以及美联储何时加息一直牵动着全球金融市场的神经。白明认为，美联储之所以迟迟没有出台加息政策，既有对出口不力等内在原因的担心，也有对外部形势，如中国经济的表现、英国“脱欧”带来不确定性等的考量。目前，美联储对进一步加息态度谨慎，未来加息时机和力度存在较大的不确定性。
“国际金融市场今后也可能因遭遇如英国‘脱欧’这样的‘黑天鹅事件’而再生动荡。”刘军红分析说，英国与欧盟分道扬镳带来的政治经济不确定性，会在金融市场上折射成日美欧英货币汇率的长期波动。从货币结构看，目前美日欧英四大货币关系已经略有微调。
而在发达国家货币与新兴国货币关系上，他认为，新兴国货币有的已呈现上升态势，尤其是中国，而俄罗斯、巴西、墨西哥货币退步。“美元强势、美元一强体制并未发生根本改变。人民币和美元之间竞合性更强，单纯竞争性尚未形成。”
就此，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副研究员张茉楠提出，一定要注意严防，发达经济体通过负利率造成的货币竞争性贬值和继续“吹大”资产泡沫；一定要严防汇率的过度波动与无序调整影响经济和金融，致使新兴市场经济体因债务危机引发货币暴跌。“亟需加强全球利率和汇率政策协调，对全球大规模资本流动进行审慎监管，并通过多边和双边流动性救助机制完善全球金融安全网。”
对于国际大宗商品市场，白明认为，虽然短期内国际大宗商品价格有所反弹，“但这是对前期大跌的技术性回归。”他说，反弹短期内不可持续，开始新一轮牛市还为时尚早。美元走强、对投行参与大宗商品炒作加强规则监管、中国等新兴市场需求预期减弱以及大宗商品供给变化等因素，都决定了大宗商品牛市还不具备条件。
国际贸易陷入低迷
由于需求疲弱、成本升高、贸易摩擦增多等周期性和结构性原因，张茉楠认为，全球贸易环境严峻，国际贸易增长进入了一个十分低迷的时期。
世界贸易组织（WTO）发布的《全球贸易增长报告》预计，2016年全球贸易增长将降至2.8%，连续第五年低于3%。这远远低于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前10年平均贸易年增长率6.7%的水平，也低于全球GDP增速。
贸易保护主义继续抬头被认为是导致国际贸易环境恶化的一大因素。WTO在6月21日的一份报告中发出警告，全球主要经济体正出台越来越多的贸易保护主义措施。
欧盟委员会上月公布的《全球贸易保护主义趋势分析报告》也指出，自2014年7月1日至2015年12月31日，被监测的31个国家共采取了200项新的贸易保护主义措施。自金融危机以来，这31个国家采取的贸易限制措施总量已经超过了1000起。
该报告称，产品禁令、进口和出口关税和限制贸易权利的许可，是最为常见的贸易限制措施，其次是影响服务贸易、投资和获得国外公共合同的内部措施。其中，受到影响最大的产品包括：原材料和能源产品（主要受限于出口限制措施）、信息与通讯产品（当地含量要求、不合理的数据本地化限制以及认证或侵入测试要求）。
白明说，世界经济和贸易增长的外生动力不足，原有经济发展的互补性所带来的贸易红利基本释放得差不多了，需要寻求新的成长点。这些成长点，除了科技创新外，也包括商业模式和管理模式的创新突破。还应注意的是，“在全球新一轮产业分工中，各国需要并正在寻找新的定位。”
同时，他也谈到，虽然国际贸易表现弱势，但应该看到，贸易方式在增多，尤其是跨境电子商务、服务贸易的发展会形成新的推动力。“而未来基础设施建设对国际贸易、投资形势也将产生比较大的影响，尤其是基础设施通道的建设将引发国际贸易的新红利。”
白明强调，未来的贸易发展除了要致力于进一步减少贸易壁垒外，更多的也要倚仗于贸易便利化。“在具有权威性的WTO之外，未来区域合作一体化起的作用会越来越重要。区域合作一体化可以促进各国资源优化配置，但同时也会带来一系列新的问题和障碍，带来新的不公平竞争，需要处理好。”
与世界经济和国际贸易双双低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全球跨国直接投资表现抢眼。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贸发会议）上月发布的《2016世界投资报告》显示，得益于全球跨境并购增长，2015年全球外国直接投资（FDI）总规模达1.76万亿美元，相较前一年增长38%，为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最高水平。人们还注意到了其中的一大特点：流入发达国家的直接投资飙升90%，至9360亿美元；流入发展中国家的直接投资增长5%，达到7410亿美元。
不过，由于全球经济复苏缓慢、国际市场需求疲软、金融市场频繁动荡、主要新兴经济体经济增长减速，以及地缘政治风险加剧，上述报告对2016年全球FDI流动并不乐观，并预计其可能会出现下降。LW
刊于《瞭望》2016年第29期
原标题《世界经济不确定性加大》
世界各主要经济体年中盘点
“年初以来世界经济持续疲软，下行风险凸显，复苏仍在延续但力度差于预期。”这是世界银行6月初发布的《全球经济展望》给出的判断。同时，世行将2016年世界经济增速预期从1月时的2.9%下调至2.4%。
早些时候，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也下调了世界经济增速预期，并表示，今后5年内，全球经济产出甚至可能比正常情况下降近4%。
这些信息意味着，全球经济增长乏力的“新平庸”正在成为“新现实”。伴随而来的，是已经连续5年放缓的全球贸易，以及也出现疲弱之势的全球投资。联合国贸发会议预计，今年全球外国直接投资可能下滑10%～15%，并称这正是“全球经济脆弱性”的反映。
美国经济内外动力难寻，缓慢前行。2016上半年，美国经济延续了近年来第一季度萎靡、第二季度加速的惯常态势。
第一季度，美国按年率计算的经济增速最初估值仅为0.5%，后经两次修正调至1.1%。
目前，美国第二季度经济数据尚未公布，而此前陆续披露的消费、工业、房地产等重要经济指标均显示，第二季度美国经济增长会好于第一季度的表现。
展望下半年，美国经济内外增长引擎阙如，亮点与突破难觅，预计全年经济表现仍是缓慢前行。美联储6月15日发布的经济预测显示，今年美国经济增速预计为2%，低于3月份时2.2%的预测。美联储主席耶伦6月底说，美国经济前景仍存在相当大的不确定性，全球经济、市场情绪依然脆弱，美国劳动力市场改善速度放缓以及企业投资疲软，都对美国经济构成下行风险。
欧洲经济缓慢复苏，恐难持续。上半年，得益于全球石油价格不振，欧洲推行量化宽松货币政策和欧洲投资计划，欧洲的经济增长、出口、就业、财政等指标呈回升状态，但是，经济复苏仍处于缓慢且脆弱的区间，低增长、低通胀、高失业依然并存，债务风险隐忧仍在。
展望下半年，分析人士认为，在英国“脱欧”带来的不确定因素拖累下，欧洲低速脆弱的复苏很可能出现“刹车”甚至“脱轨”。欧洲央行行长德拉吉预计，受英国“脱欧”影响，未来三年欧元区经济增速或将下降0.3至0.5个百分点。
俄罗斯经济趋稳，结构性改革难度大。据俄经济发展部的数据，扣除季节性因素，1月至5月俄GDP同比下降1%，经济萎缩幅度小于市场预期。预计全年俄资本外流将降至250亿美元、经济零增长、通货膨胀率将低于6%。俄罗斯央行6月10日将基准利率下调50个基点至10.5%，为近11个月来首次放宽货币政策，释放出积极信号。
有分析认为，俄罗斯经济即将克服困难恢复增长。多位俄官员都表示，需要实施结构性调整，否则，俄经济发展仍将前路坎坷。俄央行行长纳比乌琳娜6月30日表示，将通胀率控制到4%会使俄经济增长率达到1.5%至2%。她还说，如果油价再次提高，那么俄罗斯可能会“掉进同样的陷阱”，即经济和社会发展又非常依赖石油出口。这显示出俄对结构调整重要性的认识。
亚洲经济体表现分化，增长前景依然向好。今年以来，全球需求不振使得亚洲经济体、特别是开放型经济体出口下降。同时，大宗商品价格疲软制约了一些以出口自然资源为主的亚洲经济体的增长。亚洲经济体整体的表现不及预期，各经济体的表现继续分化。日本、韩国等亚洲发达经济体增长乏力，以印度为首的南亚地区则表现出增长势头，中国经济虽有所放缓但增速依然处于较高水平。
对于亚洲经济未来前景，亚行官网前不久刊登题为《亚洲增长前景不悲观》的文章说，虽然增速放缓，亚洲增长依然强劲，过去5年年均增长率高达6.5%，仍然是全世界增长最快地区。文章认为，通过实施有效的结构性改革，亚洲能够、也将会继续引领全球增长。
低油价促海湾国家多元化转型。受国际油价下跌、削减预算开支等因素影响，世界银行在6月发布的《全球经济展望》报告中，将今年海合会国家经济增长预期下调至2%，为2009年以来最低。高度依赖石油出口的海合会国家上半年面临经济增速放缓、财政收入萎缩、主权评级下调等诸多挑战，经济结构多元化转型已势在必行。
沙特4月公布了旨在摆脱对石油依赖的庞大经济改革计划，包括出售国家石油公司股权和建立世界最大主权财富基金；阿联酋2015年取消了燃油补贴，以减轻政府财政压力，同时还鼓励私人投资进入社区设施建设领域，如投资社区市场、公园和公共停车场等；阿曼目前也正着力推动非石油产业发展，加快杜库姆经济特区等工业园区建设。
拉美一些国家内外交困，经济颓势短期难逆。纵观整个拉美地区，今年上半年多数国家经济表现低迷。巴西、委内瑞拉等大宗商品出口国，受全球经济不景气影响，贸易条件恶化、财政问题突出、经济陷入衰退，其中委内瑞拉情况尤为严重。拉美第一大经济体巴西深陷衰退泥潭。最新数据显示，今年第一季度巴西GDP环比萎缩0.3%，同比萎缩5.4%，这是巴西经济连续第五个季度出现萎缩。巴西金融机构最新预测是，巴西今年经济将衰退3.8%。
近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发表的报告再次下调对2016年拉美地区经济的预期，预计拉美地区经济今年将萎缩0.5%，超过了1月份该组织预测的萎缩0.3%。联合国拉加经委会的报告则更加悲观，根据其4月份公布的报告，2016年拉美地区经济仍无转升迹象，预计全年将萎缩0.6%，这将是拉美地区连续第二年经济负增长。LW
刊于《瞭望》2016年第2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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