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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人为什么不自信了

冯雅雯

这两天看下学期的课表，发现有一节“媒介经营与管理”课，不由联想到一到周末就出现在各大高校MBA班里的“总裁”们。资本积累对他们来说似乎仅仅是获得自信的第一步，必须有些文化底蕴才是真正的成功。

与之相似，刚刚选择学术道路的人总会不自信。过去，家长总会说只有好好读书，以后才有出息。可现在越来越多的现实告诉我们，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工资可能不及另邻居家初中毕业的快递小哥。毕竟，文化不可套现，再多的知识理论积累也承载不了现实层面的压力。

如果说，学术与资本并不能在同一层面上进行比较，那在老师看来，读书人应如何在经济压力前保持自信？商人们又有没有必要去追求文化的粉饰？

读书人的回报

杜骏飞

回答问题之前，我想先讲一个听过的故事。

1963年，有一位叫玛丽· 班尼的女孩写信给《芝加哥论坛报》，因为她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她帮妈妈把烤好的甜饼送到餐桌上，得到的只是一句好孩子的夸奖；而那个什么都不干、只知捣蛋的戴维（她的弟弟）却得到一个甜饼呢？她想问一问无所不知的希勒.库斯特先生：上帝真的是公平的吗？为什么她在家和学校常常看到一些像她这样的好孩子被上帝遗忘了呢？

这位希勒· 库斯特，当时是《芝加哥论坛报》儿童版“你说我说”栏目的主持人（大概相当于我在杜课里时常在回答黄牧宇式的问题）。那些年里，孩子们有关上帝为什么不奖赏好人、为什么不惩罚恶人之类的来信，他收到不下千封，每当拆阅这样的信件，他心里就非常沉重，因为他不知该怎样回答这些提问！

不久，一位朋友邀请他参加婚礼，也就是在这次婚礼上，他找到了答案：牧师主持完仪式之后，新娘和新郎互赠戒指，也许是俩人过于激动，居然阴差阳错地把戒指戴在了对方的右手上。牧师看到这一幕，幽默的提醒他们说：“右手已经够完美了，我想你们最好还是用这戒指来装扮左手吧！”

在这刹那间，站在一旁的库斯特大彻大悟：右手成为右手，本身就非常完美了，是没有必要把饰物再戴在右手上了。同样，那些有道德的人，不也是如此吗？

于是，库斯特得出一个结论：上帝让善人成为善人，就是对善人的最高奖赏了！他兴奋不已，遂以“上帝让你成为好孩子，就是对你的最高奖赏”为题立刻给玛丽· 班尼回了一封信，这封信在《芝加哥论坛报》刊登之后，并在不长的时间内，被美国以及欧洲一千多家报刊转载了——并且，每年的儿童节，许多报刊都要重新刊载一次。

讲完这个故事，我讲一下昨天吃饭的故事。

昨天傍晚，几位硕士弟子来吃我煮的菜饭——我煮的，当然好吃，但此节以后再说——饭后，丝敏同学问，她将来是要自己创业好呢，还是去北京读博士好？她对此很纠结，希望听听我的回答。

我告诉她：作决定不难，你可以观察一下在座的梦溪老师，她每天的生活安静、素淡，如果这个方式是你能接受的，且是终生喜欢的，那就读书去。

我认真地说，你有很好的商业才能，创业当然是不错的选择，也有很好的利益预期；选择做一个读书人，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虽然没什么热闹可言，也没有多少经济回报，但成为一个读书人这件事本身，就是读博最好的回报。

回到冯雅雯的问题，我觉得我昨天的回答，与库斯特的回答是一脉相承的。

你不是问我读书人应如何在经济压力前保持自信吗？我不知道什么是“保持自信”，所谓读书人，不都应该以读书为骄傲的吗？你真正具有的自信，别人是夺不走的，你也是不会丢掉的啊。

自然，现实可能未必理想，确实会有读书多年、工资不及快递小哥的情况。但是，即使如此，把快递小哥的年薪给你，让你做快递小哥的事，你愿意吗？你如果不愿意，那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内心深处有你自己的认同！

我记得我在学校工作的最初二十年，时常告诉别人：似乎我教过的每一个弟子后来都比我工资高，但我暂时还没有改行的计划。

我还记得若干年前，南京大学的薪酬水平差不多是省内高校最低的，但是真正为薪酬跳槽到隔壁学校的，寥寥无几。

理论上说，一个人，十年寒窗，甚至穷经皓首，理应得到社会的尊重和承认，给他以足够的待遇和回报。但现实秩序总是不完善的，甚至是不公平的——它给予文化人的待遇，往往及不过他们自己的预期。

那么，这时候，他应该后悔吗？应该羞惭吗？应该不自信吗？

不。

成为读书人，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也是我们深刻的认同。拥有一定的知识、思想、方法，乃至书卷气，是读书生涯给我们的回报，也是我们人生路上最可观的风景。

能有一个“高回报”，固然很好；但没有高回报，我们内心依然骄傲。因为，在我们成为读书人时，我们已经得到了回报；甚至，在我们选择成为读书人时，我们已经感到了骄傲。

所以，一个真正的读书人，虽然也期待更好的生活，但不会和富豪比经济，因为他们并不是同一个物种。

同样，你做一个企业家，也大可不必羡慕知识分子，你是一个运动员，也不必稀罕做一个诗人。

你知道，鸟不会羡慕兽会跑，兽不会羡慕鱼会游，鱼不会羡慕鸟会飞。——这就是每个真正的职业人均要自信、足以自豪的真正原因。

当然，对库斯特的故事，我并不是都赞同。

他说：右手成为右手，本身就非常完美了，因此就没有必要把饰物再戴在右手上了。

我想做一个小小的纠正：右手不戴戒指，不是因为它本身已非常完美，而是它有更喜欢、更擅长的事要做。

元能力养成：敬畏｜反思｜宽容｜自尊

鸣谢：

南京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公益传播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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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钱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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