莓辣性箱：以信载“性”，莓辣的树洞“加油站” | 对话自媒体人

“胸部发育成那样是我的错吗？”小K在给莓辣性箱的信里这样写道。

2022年春，疫情再次袭来。在这段特殊的日子里，洗澡每四天轮一次。

只能呆在寝室里的小K在好几个校园群里看到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女生穿着睡衣，因为没有穿内衣而隐隐有些“露点”。让她感到不舒服的除了照片的几经传播，还有群成员对这位女生的性暗示话语。

疲于在寝室内社交，小K第一时间选择了找母亲倾诉，希望从母亲那里得到一些宽慰。但母亲的第一句话却是：“以后出门记得穿内衣，要多加小心。”母亲的回答不是小K想要的，对她而言更不是安慰。

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指责那些做错事的人？小K不理解，“不穿内衣是自由，更是为了舒服和健康，这做错了什么？”但大多数家长的想法和小K的母亲一样：事发当天，家长群里就出现了指责这位女生的声音，更有家长认为“在公共场合不穿内衣是不尊重他人的行为”。

My body,my choice

西洲在邮箱里也发现，不止小K一封提到有关提早发育的信件，这是一个女生成长过程中经常面临的问题。除了提早发育，还有女生因为发育较晚，被调侃为“飞机场”。

通常，莓辣性箱系列的一篇文章对应一封来信。但这次经过编辑部商量，选取了两封经历相似的信件，征得来信者同意公开的许可后，推出了一篇包含两封来信的文章《我天生大胸，但对自己充满厌恶》 。

在每封性箱文章的末尾，作者会附上一张手写回信的图片。性箱“元老级”人物折星告诉我们，手写信的传统是由第一封回信者阿井传下来的，因为阿井喜欢手写，不喜欢打字。

有不少读者喜欢手写信这种形式，有的夸赞作者“字写得好看”，有的觉得手写给人一种更温暖的感觉，手写信的习惯就延续了下来。

手写信

当然，并非每一封信都会对外公开发布。

莓辣性箱平均每周会收到4-6封来信，当周值班编辑会对信件进行分流：字数简短的来信会及时进行回复或选入“莓有问题”栏目集中回复；对于具有普适性或更具教育意义的来信，会归入库中供作者选择，进行公开回复。

共情，是回信的关键。刚签约的作者们都会接受一轮共情训练。

回信和科普文的写作逻辑不同，“回信是和一个具体的人交流”，来信者的具体情况各异，因此也没有固定的格式。“给予来信者心理上的支持很有必要”，在回信的开头时，作者们会写一些温暖的安慰的话语，感谢来信者的信任。

折星在高考完的暑假加入了莓辣，从上小学起，每次放学回家，她的父亲一定要知道她的位置，在做什么事情，周末不允许她和同学出去玩，为了满足自己的控制欲，甚至会家暴。

直到折星考上外地的大学，父亲有了新的家庭，她才得以从父亲眼皮底下逃出。折星发现，她和父亲有许多观念是无法调和的，不如就不去反驳。现在，两人的关系缓和了许多。

原生家庭、心理障碍都是折星会选择的话题，相似的经历使她更能与来信者共情，更清楚自己应该提供什么样的帮助。在《当爸爸利用职务之便查了我的开房记录…》的回信中，她会运用到自己的经验：“我们能给的建议是非暴力沟通，循序渐进，不要一次给父母灌输太多的信息。”

即使有些时候作者并不赞同来信者的观点，但站在对方的角度去理解其处境却很有必要。

莓辣性箱曾发布过一篇名为《我，男大学生，想要嫖娼》 的文章，来信者署名是“仅剩一丝道德尚存的读者”。一位想嫖娼的男大学生，在信中他详细列举了嫖娼的好处，比如能间接降低社会犯罪率。同时，经过一番自我说服，他认为嫖娼的弊端仅剩“孤独终老”。

这封信一直躺在性箱的选题库中，所有人都感到愤怒，不愿意回信，“他没有把女性当作真实存在的人，而是一个泄欲的工具，冷酷地为自己的行为找到许多借口。”

“他可能对于尊重女性和真正的亲密关系没有概念，如果回信，他会不会可能重新审视他的决定？”抱着这样的心态，西洲在收到来信的四个月后，选择了回信。

比起把莓辣性箱当作一个树洞，大家更想让它成为一个“加油站”。编辑鱼响认为“读者写信过来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种求助，希望能够得到回应。”

很多人选择写信给莓辣性箱，是因为在生活中不敢袒露心声。性箱让许多生活中看上去羞耻、禁忌的话题被摆在台面上讨论，让许多不敢表达自己困惑的人，有了一个自由讨论的平台。

“当有表达欲的时候，就会想要接住别人的求助，大家一起给一份答案。”

读者留言

编辑鱼响认为她理解的根据来信者情况给出不同意见就是一种“见机行事”，性箱确实需要倾听并且尊重每一个人的想法，考虑来信者处境与心境的多样性，而不是指责抨击来信者一些不正确的观点。她对性箱最底层的期待就是“人们在敏感话题上，愿意表达的人们都有一定的程度的回复”。

为了方便一部分视障读者的阅读，莓辣在四年前优化了排版，增加了无障碍阅读的标注，希望能让不同的群体都可以便捷地阅读文章。

莓辣优化后的排版

“业内对我们的评价就是就是一帮小孩子在做比较专业的事情。”

莓辣的全职团队在深圳固定办公。性箱作者和编辑部的工作则以线上为主。

2020年疫情刚发生的一段时间，折星、色阿以及莓辣的几个主创成员一起住在深圳城中村的一栋房子，二三层是她们办公和生活的空间。

性箱的作者大多是学生兼职，签约前会经历几轮招新考核与培训。即便来自酿酒工程，政治学，社会学，媒体艺术还有哲学等不同专业背景，但鱼响认为“大家依旧奔着同样一个目标生活的时候很有动力。”

莓辣内部会建立起有关于性教育和性知识科普的工具包，包括一些性教育手册，官方有关性教育的文件，和性别相关的一些书籍、影音等，大家也会在回信过程中不断交流、汲取新的知识。

莓辣有专门的督导老师Mango，作为全面型性教育讲师，国家生殖健康咨询师，在线上内容发布及线下讲座展览过程中需要专业审核时，尤其涉及一些创伤议题如性侵害相关、儿童相关内容时，莓辣会主动向她咨询。作者编辑能力范围之外的信件，也会请她直接回信或审核内容。

Mango的回信截图

在这里工作过的许多人都准备继续深耕这个领域，将自己获取到的力量传递下去。一年过去，考拉已经本科毕业，她从线上的兼职作者转为了莓辣全职团队的成员。

西洲表示会以各种方式，无论是兼职、实习还是志愿服务，继续做一些跟性教育相关的事情。

在澳洲留学的鱼响最近参加一个求职的工作坊，老师询问大家有什么想要改变的社会问题。她回答性教育。而她的同学说的都是环境保护或是社会福利方向的问题。老师问她为什么这是一个想要改变的事情，她有些惊讶，忽然意识到可能在这里性教育并不算是一个亟待解决的社会问题。

不过本科期间参与性健康讲座活动时发现，同龄的外国同学和莓辣的读者提的问题差不多。这也意味着在青少年成长过程中对性的一些疑问具有普适性。

她准备考取心理咨询师证书，做一名社工，把性教育当成自己的终身副业。与此同时，希望可以继续表达，“无论是通过莓辣还是以自己为圆心和跟朋友们交流。”

折星越来越感受到国内性教育受到重视，社会上也有越来越多的团体愿意做性教育科普，年轻人对于性的态度也越来越开放。“性教育前景一片光明，会面临一些阻力，但也会有更多人去努力。”

“学了五年心理咨询与健康和社工，就是想给别人撑伞而已，或者让自己在淋雨的时候，不那么绝望，相信有人会赶来为我撑伞。”她将自己比喻成“撑伞的人”，想用自身力量给其他个体生命实践带来更多正面影响，将自己掌握的知识技巧观念传递给更多人。

 *文中图片来源于莓辣公众号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作者 | 刘家如 任芙杉 邓雨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