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群丨不应被遗忘的希腊哲学史家

专业文史哲

埃尔金大理石雕局部图

右侧四位是奥林波斯神，从右到左依次为：阿瑞斯、德墨特尔、狄俄尼索斯和赫尔墨斯

古希腊哲学是古希腊文明的最高成就，是西方文明的始祖。西学东渐以来，古希腊哲学逐渐被介绍、传播到中国来，成为中国人了解和研究西方文明、西方思想的重要窗口。如今，我国的古希腊哲学研究和往昔相比有很大进展，已有良好基础；然而，有一位最初译介古希腊哲学，并且做出重要贡献的先行者却几乎被我们遗忘了。

我国著名哲学史家姚介厚先生，在回顾我国古希腊哲学的研究史时指出：“20世纪30—40年代，中国哲学界开始直接翻译、研究希腊哲学原著，并有少数简介希腊哲学史的著述。在抗日战争的困难环境中取得这类成果尤为难得。在耶鲁大学深造归来的严群教授在传播希腊哲学方面做了许多工作，后来在60年代翻译了柏拉图的《申辩篇》《克里同篇》和《泰阿泰德篇》《智术之师》（即《智者篇》），80年代又写了《分析的批评的希腊哲学史：前苏格拉底》（1981年）。”

严群

准确地说，严群先生早在20世纪30年代就开始着手古希腊哲学的翻译工作。据严群先生弟子吴小如教授回忆，“先生1935年赴美国留学，先后在哥伦比亚大学和耶鲁大学就读……对古希腊文、拉丁文有深厚造诣……。当时先生立志要从古希腊文翻译柏拉图全集……在美国一面读书，一面译书，先后译出柏拉图著作达全集的三分之二以上。”

俄狄浦斯和狮身人面像

严群先生潜心翻译，与他的家学渊源有密切的关系。1907年4月21日，严群出生于福建省侯官县阳岐乡，他是严几道（复）先生的侄孙。先生幼时即甚受严复先生钟爱，认为可成大器。七岁即开始入私塾读《四书》、《五经》。入中学后，因阅读英国哲学家罗素的著作，受其影响，遂立志终身致力于哲学的研究。1938年，身在美国留学的严群开始由古希腊文翻译《柏拉图对话录》，时年31岁。对于这项工作，姚介厚先生的评价很高：“严群教授在传播希腊哲学方面做了许多工作”，“做出重要贡献”。

克里特岛出土的陶牌，

上面刻满了古希腊线型文字。

严群先生学习和研究古希腊哲学的时间较早。1931年，严群在燕京大学哲学系毕业，获学士学位，毕业论文为《亚里士多德之伦理思想》。同年8月，入燕京大学研究院，专攻古希腊哲学。1933年，撰写《亚里士多德之伦理思想》，经张君劢、张东荪审阅并作序，由商务印书馆出版。1934年，于燕京大学研究院毕业，获硕士学位。毕业论文为《柏拉图》，同年8月由世界书局出版。同月获哈佛燕京学社奖学金，继续在研究院研究一年，其间撰写了多篇学术论文，如：《苏格拉底之灵魂说》、《论柏拉图之爱底亚斯》、《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之伦理思想及其比较》等。1935年，获洛克菲勒基金会奖学金，赴美留学。入哥伦比亚大学研究院，深入研究古希腊哲学。

美国哥伦比亚大学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中国陷入抗战的烽火中。严群拒绝了在美国教书的聘约，毅然回到母校燕大哲学系执教。1947年，他应竺可桢校长的邀请，到浙大任教，任哲学系教授。新中国成立，严群先后任教于浙江大学、浙江师范大学等校，继续从事古希腊哲学的研究和翻译工作，名声卓著。

20世纪50年代，在广州召开的我国第一个社会科学规划会议上，作为当时我国惟一一个懂希腊文的希腊哲学史专家，他接受了负责翻译柏拉图全集的任务。从此，他全身心地投入到翻译工作中，潜心译著，默默工作。到60年代时，柏拉图的36部著作，他已翻译了28部。他是一个非常严谨的人，书稿不到自己非常满意，翻译没有全部完成，他决不会拿出去出版。他没有想到，这却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命运三女神》

（帕提农神庙东山墙浮雕，

公元前449－前400年，

英国不列颠博馆藏。）

 “十年浩劫”开始后，严群备受冲击，家被抄，藏书及手稿被焚或丢失。但是，使先生最痛心的……是先生积累多年而尚未付梓的大量译稿几乎全军覆没。这对先生的打击实在太大，自此身心两瘁，精神饱受摧残。

严群先生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将全部《柏拉图对话录》由古希腊原文译为中文及撰写《分析的批评的希腊哲学史》全部。1985年1月14日，严群教授因心脏病发作不治辞世。其志未竟，驾鹤西去，令人唏嘘。

线形文字B泥板文书，

约公元前1450-1375年，

埃文斯（Arthur Evans）发现于克诺索斯，

记载了献给不同神灵的香油数额。

严群先生的子女为完成父亲遗志，开始搜集父亲散失的遗著，整理劫后幸存的文稿。严群的手稿多是行草，辨认非常困难，但他的子女认真核对，逐一查对引文，并用工整的楷书抄写得清清楚楚。经过十数年的努力，他们共搜集到严群论述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古希腊哲学家及著作的遗作35篇，遗著5部，共计80余万字。在王维贤教授的帮助下，终于完成了书稿的整理工作。出版《严群文集》条件成熟了。

2011年，商务印书馆出版了《严群文集》第一卷《柏拉图及其思想》、第二卷《亚里士多德及其思想》和第三卷《古希腊哲学探研及其他》；2016年，第四卷《严群哲学译文集》也由商务印书馆出版。至此，四卷本的《严群文集》全部出齐。精装版严群文集正在陆续出版中。先生泉下有知，当可释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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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拉图及其思想》辑入的是严群先生早期论柏拉图思想的著作，其中《柏拉图》一书，对柏氏思想做了较为系统的介绍和较广泛的比较，对增广时人对柏拉图的认知起到了推动作用。严群先生长期研习希腊文，其翻译的多篇柏拉图对话，经商务印书馆出版，是国人学习柏拉图的常用参考书。《理想国》的译文，虽是节译，也有史料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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