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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女性的力量丨清代制砚名手顾二娘


专业

文史哲


本文整理自

《砚史——清初社会的工匠与士人》



中国的文人闲情博雅,已经成为了历史的文化传统。明清两朝,能工巧匠们应运而生,巧思杰作,令人趋之若鹜,留下了许多佳话。这其中便有“制砚名手顾二娘”。她制作的砚体做工不多,以清新质朴取胜,虽有时也镂剔精细,但却纤延合度、巧若神工。


小编借"三八"国际妇女节来临之际,向读者朋友介绍顾二娘,让我们一起致敬这位女工匠。





顾二娘的生平

顾二娘(活跃于1700—1722年),身为当时最有造诣的琢砚家之一,但是至今身世莫名。虽然有不少记载提到了她,但大多缺少了对她本人的介绍。

清代雕刻家朱象贤在《闻见偶录》中收录众多有关苏州的逸事,其中,在“制砚名手”条下专门介绍顾家店。其中写道:“德麟死,艺传于子(启明),子不寿,媳邹氏袭其业,俗称顾亲娘也。”

乾隆《江南通志》新增的“艺术”部分列有苏州府的画家、医师、占星家和制琴家,顾二娘在当中仅一笔带过:“顾圣之,字德邻(麟),吴县人。父顾道人,工于制砚,人称之为‘小道人’,所制砚皆仿古式,朴雅可玩。子死,媳独擅其艺者二十余年。”最后一句提到二娘对顾家的贡献,但事实上,她仅以子媳身份出现,未提及个人才艺。史料中凭空出现顾德麟之父,暴露出背后重男轻女的逻辑。顾二娘,既是在男性主导的行业内成功打拼的杰出女性,也是一位典型寡妇,在苏州专诸巷中因丈夫早逝而继承家业,在艺品市场享有盛名,却失载于男性父系为主轴的家谱。

经过相关研究,我们仅能大概勾勒出这位清初最负盛名的女工匠的粗略生平:

她原姓邹,被称为顾大家、顾亲娘(异名“青娘”),以琢砚为生。在自家作坊与男性主顾和同业打交道。她通文墨,或练过书法。身为顾启明遗孀,她接过由德麟建立的顾家铺;至其最晚一件可靠作品为止,其在苏州专诸巷的制砚业兴盛于1700—1722年间。她很可能卒于1720年代中后期(作为顾氏主要赞助人的林佶卒于约1725年时,顾氏仍在世。一首关于顾氏的未纪年的悼亡诗的下限是1733年)。作为养子过继的公望比她活得久,但作坊未能在他死后传下去。除整理她的生平存在困难外,带顾二娘款等印记的传世作品中,没有一方砚可确定是由其制作的。虽不乏挑战,但顾氏缺席于文献记载,这本身就是讨论时人看待女性工匠及其作品的有价值线索。






杏花春燕图

(节选)

[美] 高彦颐


图 1

带“吴门顾二娘制”款的端石杏花春燕砚。
(A)正面;(B)背面。

长6.7 厘米,宽7. 2厘米,高2.1厘米。
兰千山馆寄存台北故宫博物院。



在各大博物馆收藏品中,这个母题见于两方带顾氏款的砚台上。其一,名曰“双燕”(图1),属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的兰千山馆藏砚之一。砚小但厚重,刚好和我手掌等大。仔细观察会发现一侧有两个虫洞用曲形刀剜去,并且凿刻出砚面的凹凸不平感。另有大量细致的加工痕迹,可以说是矫枉过正。砚面整体显得干涩,甚至瘦硬,有悖顾二娘认为制砚者应将“呆板瘦硬”之石转化为“圆活而肥润”的原则。


砚的背面以减地形成边框,中心刻画图像。边框围绕的空间之内,浅浮雕一对飞燕:一只向下俯冲,喙衔花瓣;另一只鸟喙半张着向上迎。右上角行书“杏花春燕”竖行,标识图像主题。“吴门顾二娘制”篆书款占据左下角并向上延伸。工匠似嫌大字不够显眼,在左侧保留(或加贴)一枚巨型的鸲鹆眼,隔断外框以吸引观者的视线。


与砚首和两侧壁的坑洼石面相似,砚背的双燕和花瓣,实际上要比照片和墨拓效果好。上方那只燕背部羽毛整齐划一的阴刻线,乃推压刀尖而成。然而双鸟躯干的羽毛显得粗糙,两对翅膀也刻画得略为生硬。下方燕子爪边的一朵花的四片花瓣经浅浮雕,中心花蕊蹙起。或由于鸟和花的部分元素处理尚佳,此图的整体效果算是此砚不多的亮点之一。做工虽不拙劣,但缺乏想象力。



图 2

端石杏花春燕砚。
(A)正面;(B)背面。
长 18 厘米,宽 12 厘米,高 3 厘米。
天津博物馆藏



若比起天津博物馆另一同名的端石双燕砚(图2),台北作品的飞燕和杏花明显刻板不少。前者较适体的尺寸在当时具有实用性,砚面有使用过的痕迹。砚首和两侧上沿装饰古朴的卷云纹,浅浮雕且不乏动感。云纹没有延伸到砚面下沿,令该砚未落入追求对称之俗套。这种不对称手法在明至清初的长方形板砚上已成定式,但这方砚几乎无一处是循规蹈矩的。


我第一次见到该砚时,觉得做工虽佳但稍显平淡。其后我目验过上百方砚,再度提件后,才意识到它的与众不同。几无重复的流云纹乃砚面点睛之笔。砚表圆角在其向下微倾的外角衬托下,与砚堂内角和谐统一。侧壁和砚堂的直线轮廓被斜角所缓冲。虽是长方形制,其圆润感似令所有直线带有弧度。流畅的流云旋涡和弧度令这方端砚外表细腻,触感温润。在我所知的全部砚台中,不管是否出自顾二娘制作,该作最接近她提出将“呆板瘦硬”之石转化成“圆活而肥润”的目标。当然,这不足以证明它就是出自顾氏之手。


砚背的无边框平面上,双燕和飘落杏花以浅浮雕刻。综观鸟的姿势和布局,其构图与台北双燕砚(图1)几近一致。唯一区别是燕子的下方多出了两个花苞和一朵花,以及顾氏款下方的葫芦形“得趣”印。款识的字虽相同,但此作的楷书每道笔画是经刀锋自右向左、又自左向右雕凿,以“双刀”技法模仿书法家用软笔施加的顿挫。右上的字也不同,改用篆文:“只衔花片与多情。”该铭和印都和先前引用的林涪云铭注相同。


二者构图虽然雷同,但天津双燕砚传达出台北作品所不具备的如画特质。除款识字体较小,砚背无边框也是一大因素。不同于欧洲油画,中国卷轴画不加边框,而是装裱于纸或绢帛上。一幅画在壁上悬挂,须配合周遭环境,营造图像和场地之间的协调感。但是,构成该图的如画效果最重要的因素,源自精细雕工对燕眼、羽毛、杏花的处理,刀痕之隐显恰到好处。若一幅水墨画的意境在于笔墨之运用,那么砚面雕琢图像的意匠则在刀法。不同于软笔,石质和刀刃都很硬,故琢砚家的刀法和画家的笔法在技法上肯定是有差异的。为砚面雕刻如画的图像,须顺应砚材的物质特性开创一种独特的视觉语言和技法。


天津双燕砚突出两种技法。第一是结合压地隐起,在平滑砚面营造一种立体感。两燕间的那朵五瓣杏花作为全图焦点就是一个范例。花所处位置要比周遭平面稍低,而五片扇形花瓣的轮廓运用阴刻浮雕,细致难察。用刀剜出120瓣中平面(显示为拓片灰线内的五个白点),内部微凹。在微凹平面内,用刀尖重复刻画雄、雌花蕊:花药是水平一点,承托其下的花丝是一条竖线;柱头周围加上一簇小点。然而,效果不同于以真花塑模,花瓣、花蕊和柱头更像是在砚的负形空间(negative space)中刻画,也不同于工笔画用细如发丝的笔触勾勒花鸟的平面图像。石面的杏花之所以栩栩如生,并在光照下产生阴影,源自其触感。压地和隐起阴刻施展于小于指尖的面积上,但过渡流畅到连从侧面也难以看到明显的重叠起伏,细腻入微,令人不禁想伸手用指尖去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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