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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丨俄乌战火中的中国留学生:“乌”云下的一百天

新闻学生 新闻学生 2024-04-09


李琦准备从哈尔科夫火车站撤离时,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枚导弹呼啸而过,落入市政府大楼。


巨大的爆炸声波一瞬间四散开来,直袭四五公里外的火车站。李琦下了出租车,当即瘫跪在地,脑内一片空白,他无法判断爆炸发生在何处。下一秒,脚步声、尖叫声涌起,回荡在整个火车站内。他看见一位被吓到语无伦次的学生,神色木然,嘴里在小声念叨着什么。李琦听见那个人似乎在说:“我不是乌克兰人,别杀我,别杀我……”


那是2022年3月1日,乌克兰时间早上7点。


此后的三个月,这段经历在李琦的梦里不断重演。他先是梦到自己在枪炮声中逃命,背着书包一直疯狂地往前跑,又是被夹在两方军队中间,仓皇躲避,钻进了坦克底下。有一次,他梦见学校终于复课了,他和周围的同学还在说说笑笑,猛然发现,自己坐在一片茫茫的废墟之上。


他在半夜惊醒,发现那只是一场已经过去了的梦。


昨日不再

五月初,哈尔科夫国立建筑大学中国留学生李琦结束了为期两个月、长达四次的隔离,思考起自己接下来的出路。


回国以后,激烈的竞争环境让前途、事业这些原本遥远的事情,迅速压在了他身上。学位证书没拿到,应聘公司难以被录取。想要创办一家西式餐厅,不景气的消费环境又让他放弃了这个打算。


六月,他在家乡张家口开起了“移动汉堡车”,每天提前备好馅料、调酱切菜、烘焙,下午四点钟到小吃街摆摊,一直到凌晨四点才收工回家。伴随生计压力而来的,还有空前的焦虑。


时间拨回过往,这个时候,乌克兰东部平原的哈尔科夫才刚刚进入夏天。


夏天的夜晚,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有音乐和酒,哈尔科夫的人就会唱起歌、跳起舞来”。一些有碟机的同学,会将碟线接到宿舍楼下打碟放歌。认识的或不认识的,都可以互相碰个杯,聊上两句,一个小型的派对往往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开始。李琦也常常参与其中,喝酒闲聊。


一切熟悉的日常在一声炮响后不复存在。


那是乌克兰时间2月24日凌晨5点,还在睡梦中的李琦被朋友的一通电话惊醒。半梦半醒间,他听到朋友在电话那头急促地喊着。宿舍楼陷入一阵莫名躁动,透过窗户,他看见同学们正匆匆提着行李箱往外跑。


2月24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对乌克兰发起特别军事活动,随后乌克兰宣布全境进入战时状态,俄乌冲突正式爆发。


芮辰是在敖德萨听到的声音。2019年,汉语国际教育专业研二就读的她来到敖德萨实习。研究生毕业后,她打算留在当地深造读博,正在准备今年六月的预科(对非授课语言使用者的外国留学生开设的一个只针对语言学习的科目)考试。


在2月24日之前,朋友和她聊起紧张的局势,大家都觉得战争只会在乌东地区小规模爆发,无关敖德萨,“毕竟乌东已经打了八年了”(俄乌双方在顿巴斯地区的局部冲突从2014年延续至今)。23日晚,由于第二天要抽查的课文没背,芮辰睡前满脑子想着“我这课文没背下来,我早上要早起”,于是定了个5:30的闹钟。


没想到,“哐当”一声炮响比闹钟先来。一向睡得很沉的芮辰被震醒,“床都在晃,门也在晃,非常强烈地晃了一下”。芮辰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随后陷入了惶恐,“我怕导弹不长眼,袭击靠近我的地方”。


她打开乌克兰当地媒体和Telegram翻看新闻,很多网友评论“有没有听到声音”。原来,基辅、哈尔科夫等地的人都听到了类似的响声,再后来,微博也出了新闻。芮辰惊觉——“战争开始了”。

俄罗斯军事装备运至俄乌边境地区(图源:澎湃新闻)

李琦打开手机,微信里的留学生群早就炸翻了天。一些恐慌的留学生疯狂地给大使馆打电话,城市各处的留学生们轮流守夜,接力传递交火地点信息,“我在城市xx位置,我听到炮声大约是在xx位置,请那边的同学注意安全”,李琦国内亲人朋友的电话源源不断地拨打过来。


而位于乌克兰东北部的苏梅,防空警报一拉响,汐蒙就躲进了地下的防空洞——和七十多个人挤在一起。


防空洞是在苏联时期建成的,至今已有四十多年的历史。那里原是学校的储物间,摆满了废弃的杂物。几个长条状的隔间挨在一起,狭窄低矮的过道上,堆积着一堆陈旧的砂土。


汐蒙听说,外面的人都在往乌克兰西部地区方向逃离,战争刚爆发,俄罗斯军队还在乌克兰东部地区,“苏梅也相当于是乌克兰最东部地区。从常理上来讲,他们觉得往基辅方向往西边走会更安全一点”。城市交通已经受到管制,主干道上也陆续安置了拒马。汐蒙担忧着,会不会一醒来,这栋楼就塌了。如果学业遭到战争的拖延,自己又该怎么办?


2月初,他顺利拿到浙江省同批公派项目两个名额之一,开启了在乌克兰为期半年的交换生项目。刚到苏梅不到一个月,他还不太会说当地语言,对周遭的一切都感到好奇,“每天的生活就是在苏梅的各个地方逛一逛,提前适应那边的环境”。


炮声响起的前一天晚上,汐蒙和朋友们去超市买了食材,准备吃一顿火锅,大家也约定好了第二天一起去西边的基辅看一看。


新生活刚刚起步,却在一夜之间脱轨。


炮火之下

2月24日,哈尔科夫的炮声从凌晨5点一直响到了早上8点。没有刺鼻的火药味,视线里也看不到醒目的火光,但远方的炮火声像阵阵闷雷,听得格外清楚。


附近的军用设施已经被炸毁,当地同学提醒李琦,下午可能会有轰炸,最好逃到地铁站避难。他带上了自己的“应急小包”,里面装着许多生存必备品——水、士力架、面包、护照、疫苗接种证,还有用来防身的刀和工兵铲。


地铁站里,等车的站台上挤满了人,只有靠近地铁站口的位置稍微宽裕。“哭声特别大,好多人都在哭”,人们担忧失联的亲朋好友,着急哭泣;无措的孩童哭得特别惨,“看着都感觉特别难受”。人群中传着俄军发动闪电战、哈尔科夫已经被攻破了的谣言,实际上“大家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军队已经打到哪了”。


战火中,“地下”变成了人们生活的第二空间。开战后,汐蒙的夜晚都在防空洞里度过。白天一般待在宿舍,但如果遭到空袭或是有紧急情况,宿舍楼会拉响防空警报,学生们会立即带着提前收拾好的应急包往防空洞撤。在洞里,每个人有一把学校分配的靠背的椅子,有的人直接坐在椅子上睡,一些人找到废弃的床垫和床板,拼凑出了一个安顿的地方。

防空洞内,汐蒙临时为自己拼凑出了一张床

芮辰则是把原来靠近窗户的床调到了靠近门的一边,“我觉得靠近窗户不太安全”,衣服也被直接放到床边,方便一有情况稍作掩护。


3月前,芮辰每天都睡不着觉。每天夜晚都会看战争相关的新闻或是刷telegram的信息。“当时听说基辅一到下半夜轰炸就特别严重,很多我认识的中国人,都是在防空洞过夜的”。看得多了,心里就越慌乱。她只能选择性地跳过,看一些让自己放松下来的新闻,或是眯着眼睛到天明。


局势稍微缓和的时候,汐蒙出去透了透气,顺便去超市买东西。街上已经冷清了不少,行人两手各提一个装满采购物品的大袋子在赶路。时不时就有几辆坦克和装甲车开过,旁边还有几位民兵持着枪在巡逻,“他们的脸上涂了迷彩,眼睛瞪得很大,看起来有点凶恶”。


2月28日下午,李琦终于取到了新的现金,立马赶到超市囤买物资。在此之前,他身上的格里(乌克兰流通货币)已全部花光。雪天,人们有序地排着队,没有推搡与不安。排在李琦前面的一位老爷爷主动和他寒暄——老人对李琦这个“外国人”还没撤离出当地有些许好奇。


三点即将实行宵禁,保安正在清点进超市的人数,刚好拦在了李琦前面。隔着玻璃门,他听见老爷爷向保安求情,“爷爷说我是一个外国人,在现在打仗的情况下没有亲人,也没有物资”。在老人家的恳求下,他才获准进去。


老爷爷是一位退休教授,临走前,他还叮嘱了李琦,如果之后学业上遇到难题了,可以随时联系他。对李琦来说,这是来自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给予的一份温暖。


出生在和平年代的李琦,对战争的认识停留在电影里。最初几天,尽管周围都笼罩着恐慌的情绪,他对战争的第一反应更多是好奇,“甚至都想去前线看看”。


平静的心态没持续多久,二月月底,随着战火进一步推进,部分宽带通讯受阻。李琦无法缴纳电脑网络费用和手机月租,“要是不走,6天过后我就真的彻底失联了”,他开始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的前任女友是乌克兰人,寒暄后他才得知,前女友的爸爸、哥哥、男朋友全上了战场,如果不是为了照顾刚刚生了孩子的姐姐,她也会上战场。


“以前总觉得枪战很热血,但真正经历了,才知道战争面前,受伤最深的就是普通老百姓和孩子。”


波折撤离路

2月25日起,中国驻乌克兰大使馆和部分民间商会组织开始分批次组织中国公民从乌克兰撤侨。2月27日,敖德萨、基辅多地的留学生已陆续逃离战火中心。


由于哈尔科夫是主要交战城市之一,领空早已关闭,城市交通被大规模阻断,加之哈尔科夫市内没有中国大使馆,哈尔科夫留学生的撤离变得困难无比。

当地时间2月27日凌晨一点,在宿管的陪同下,李琦拍摄宿舍不远处的火光

28日晚,李琦听到宿舍楼外炸响了一颗短程迫击炮,“咚咚咚”的巨大声响,不像平时郊外开炮的“闷雷”声。“当时我就觉得开炮的声音不对了,我发现战火已经在离我的宿舍楼差不多三四百米的地方,离我很近了。”


他第一次给大使馆打了求救电话,但根据当时情况,使馆无法保证哈尔科夫留学生安全撤离,只能建议李琦先找地下掩体躲藏。紧急查询了敖德萨、基辅的撤离登记通知后,他发现自己早已错过截止期限。


情急之下,李琦和朋友自行制定了撤离计划,花了高于正常情况下5倍的价格,才提前预约到一辆出租车。3月1日,早上6点宵禁一结束,他就从宿舍楼出发前往火车站。


之前,李琦一直担心物资不够,每天吃得都很少,临走前反而还剩下了价值两三千块人民币的食物。他将它们全部分给了隔壁邻居,包括之前担心断电而提前烹饪好的鸡腿、猪肘子。


李琦还记得,开战前,他和隔壁邻居有着不小的过节。邻居是个乌克兰小伙,岁数比李琦小,喜欢在深夜和朋友们开派对。房子隔音差,李琦常在半夜被吵醒后去敲他的门,之后两人就会发生争吵。“但开战了以后,他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我,他要跑到哪里,或者收到了什么消息都会敲门告诉我,让我赶紧撤退”。


李琦按照事先规划的撤离路线,一路穿过哈尔科夫市区——这是他在战争爆发后第一次切实地感受到战火。路过的一些地方还在着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报废的坦克、装甲车停在路边,有的里面还可以看见尸体。

哈尔科夫蓝线地铁学生站遭到轰炸

司机开车很快,差不多半小时,李琦就到达了火车站。刚下出租车,还未站稳,一声巨响传来,紧接着一阵房子倒塌的声音。


火车站瞬间涌起一阵骚乱,李琦下意识地跪倒在地。之后看到现场视频,他才知道,原来是一个导弹打到了市政府——火车站离市政府大楼仅四五公里远。


人们围在候车大厅里,拼命地往通向站台的大门挤,等门一开,就朝着站台内跑。李琦熟悉火车站的路,带着朋友们翻墙进了站台大厅,最后才勉强挤上了一辆去往西部城市利沃夫的火车。


同包厢是一位60多岁的奶奶,一直在抹着眼泪。“她不知道离开了家乡,也没有什么钱,能躲到哪里。”李琦安慰她,往喀尔巴阡山山脉脚下走。那里是西部山区,没有战火,会安全得多。


李琦乘坐的是一辆老式火车,在经停基辅时,需要更换火车头,便停了三四个小时。在这段期间,谁都不敢亮手机,每个人的头都必须低于窗沿,生怕自己暴露在看不见的狙击手视野之下。撤到利沃夫之后,那里的大使馆终于安排李琦坐上了前往乌克兰和匈牙利边境的大巴。

逃离的难民们

汐蒙等待撤离的过程更为曲折。3月6日,待在防空洞的第十天,早上十点,汐蒙收到了一小时后撤离的通知。他和同学们草草收拾好了行李后在集合点等待。


学校国际处的老师前来送别,他们哭红了眼,跟同学们告别、嘱托,送上自己真诚的祝福。和“宿管妈妈”告别时,汐蒙把自己剩下的食物也留给了她们。


躲在防空洞里时,每天的晚饭都需要在洞里解决,因此都是“宿管妈妈”提供的。两个宿管个头都很高,一米七左右,英语不是很好,平日里,汐蒙和她们的交流仅限于手势加上一些简单的英语,偶尔只能通过手机里的翻译软件沟通。在乌克兰语里,“妈妈”和“阿姨”意思相近,但大家都习惯了亲切地称呼她们为“妈妈”。有一次,“妈妈”们为他们准备了羊肉汤配面包,那是汐蒙印象里,那几天能够吃到的唯一一顿美味。


“大家都很开心,想着终于能走了。”只是没有想到三个小时的等待换来的是“即将宵禁,不便撤离”的消息。他和同学们只好失落地拖着行李回去。


当晚,汐蒙又被告知第二天早上七点撤离的消息,“那天晚上我直接兴奋得睡不着觉”。凌晨五点,汐蒙从防空洞出来,将避寒的被子抱回宿舍,摸黑给手机充满了电,吃了点零食充饥,还给自己洗了个头。


三个小时的等待后再次以无果收场。汐蒙的情绪跌落到了谷点,“我对撤离已经不抱有希望了,准备直接‘躺平’了”。当晚,汐蒙没有去防空洞躲着,而是躺在宿舍床上睡觉。


20:40分,他开始犯困。45分,窗外传来了炮弹声和装甲车经过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防空警报声。汐蒙本想去防空洞躲避,过了一会,发现没什么其他的动静,又躺下一觉睡到了天亮。醒来后他才听说,前一晚学校附近受到了严重的空袭,整栋宿舍楼都在晃动,在防空洞里也能感受得到。


3月8日上午8点,第三次撤离计划中,汐蒙终于顺利坐上了大使馆组织撤离的大巴。车从校门经过的时候,汐蒙最后看了一眼学校的主楼——前一天刚下过雪,主楼上还覆盖着雪,白茫茫的一片。


“再也不会回来了。”汐蒙想。

3月8日,苏梅地区中国留学生们搭上前往波尔塔瓦的撤离大巴

生活待重启

“很累,终于安全了,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在大巴上,李琦卸下一连好几天的紧绷状态,沉沉地睡了一路。


车一路开到了乌克兰与匈牙利的边界线。边检时,天阴沉沉的,一群乌鸦盘旋在广场的上空,偶尔传来几声叫声。李琦从来没见过那么多乌鸦,“仿佛天都是黑的”。

排队入境匈牙利时,广场上空漫天的乌鸦

跨过边境那刻,他在脑海里回放了置身于战争中的几天,“像是做梦一样,这种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事突然就发生了”。他回头看了乌克兰最后一眼。


以前这个时候,老师会带他们去郊外的动物园野餐。春天,一片绿意盎然,动物园里四处是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湖里边还会有几只天鹅,生活节奏慢得舒适。


但现在,这个自己生活了四五年的城市,就这么变成了废墟。


和李琦、汐蒙不同,芮辰放弃了撤侨回国的念头,选择留在了当地。“机票和隔离费用是比不小的开销,回去的话学业要在线上进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也是没有选择回国的留学生们考虑最多的原因。他们大多选择留在乌克兰相较安全的城市,或是暂时到附近的欧洲国家避险。


芮辰已经适应了战火下的生活。四月开始,两军在敖德萨时有交火,敖德萨的油库、机场跑道、高层居民楼相继被轰炸,炮弹声总是规律性地在早上五六点响起。在睡梦中被震醒,去厕所后边的掩体处躲一阵,再回房间继续小睡一会,成为了芮辰生活的常态。


目前的她还在博士阶段“挣扎”,她需要先通过今年六月的预科考试,才能顺利入学。


对李琦来说,回国后的生活面临着一道道关口。3月13日落地后,迎接他的是为期两个月的漫长隔离。


他先是在济南章丘的酒店隔离,每天的生活除了睡觉、吃饭、做核酸,就是刷直播和上网课。隔离到第七天,他的核酸检测结果为弱阳性,被送去了医院的ICU,每天进行六次核酸检测,一直到第四天才恢复阴性,之后他又在当地的糖尿病医院和酒店相继接受了十四天的隔离。


隔离结束那天,他原以为生活即将恢复正常。凌晨,健康码再次变为黄色,“还是回不了家,还是买不了火车票”,他向居委会打电话反映,最后接受了“自己走去隔离点”的要求,又开始了第三次隔离。


“隔离了差不多十一天,健康码变好了以后又出来了,但是河北当地的健康码又不行,又在酒店隔离了几天”。期间,他一天打五十多个电话反映问题,但依然无济于事。好不容易回到家乡张家口,他被救护车从机场送到家,原因是混乱的隔离安排让司机不知该将他送往何处。到家后,家里被居委会贴上封条,他又开始了为期十四天的居家隔离。


生活变成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好几万的隔离费用、强忍着精神倒时差和从下午上到凌晨的网课、因网络断掉的画面.....这一切都使李琦承受着沉重的精神压力。


眼下,他又被卡在了就业这一环,“肯定要先完成学业,如果不拿毕业证,书就白读了,但就业也是要考虑的问题”。他想过互联网带货,也想过回到建筑设计老本行,或是和朋友一起办西式餐厅,但最后,这些打算还是打消了,他开起了“移动汉堡车”。


“苏梅的孩子们,你们现在安全了”,在利沃夫时,中国驻乌克兰大使对苏梅留学生们说道。一路经由波尔塔瓦、利沃夫、斯洛伐克,在河南郑州隔离了十四天后,4月8号,汐蒙终于回到了家乡温州。

中国驻乌克兰大使在利沃夫慰问苏梅地区中国留学生们

但对汐蒙而言,战争依旧如影随形。回国后,一听到电动车的响铃,汐蒙还是会头皮一紧,下意识地思考跑去防空洞的最优路线。偶尔网课上到一半,乌克兰的老师会突然交代大家自习,原因是有军用飞机飞过,他需要临时撤离避难。


为期半年的交换生项目还没开始,就被迫中断。学校询问他的打算,是要放弃交换项目回校复课,还是继续上乌克兰学校的网课。


那天,他躺在床上想了很久。最后,他还是做出了决定——“既然选择了交换生的身份,就总要收获些东西”。


夏天已经到来,敖德萨的生活秩序也已经慢慢恢复。“偶尔还会遭到导弹的袭击,但街道上的商店基本都开门了,网络也恢复了,人们脸上的表情还是比较轻松的”。

7月16日,敖德萨Henuez'ka St街道上的人们

天气好的日子里,芮辰会出去外面走走。有一天,她发现那位常出现在街头卖花的老奶奶,又重新出现了。


傍晚四五点,刮起了大风。老奶奶有点驼背,站在风里哆嗦,脚边摆了一圈自己种的芦荟、郁金香和水仙,用袋子整整齐齐地包装着。她正在等待神色匆匆的人群中能够出现一位驻足的顾客。


芮辰过去买了一束花,给了老奶奶四十格里。老奶奶双手有些发抖,捧着多的零钱想要退给芮辰,“我跟她说,外面不安全,您收下,早点回家”。


太阳渐渐要落下了,老奶奶没有再坚持,和芮辰连道了很多声谢谢。


芮辰向老奶奶买的迎春花

6月29日,俄乌进行了冲突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战俘交换,双方各交出144名被俘人员。7月10日,乌防长列兹尼科夫称,乌克兰武装部队、国民警卫队、警察及边防军的总人数大约已有100万人。11日,俄乌持续在顿涅茨克和哈尔科夫州激烈攻防,乌军总参谋部同日称,俄军死亡人数达到3.74万人。截至7月25日,俄乌冲突已持续152天。


(来源:参考消息、环球网、环球时报)


战火未停,但人们依然在努力生活,这是芮辰最深切的感受,“无法预测接下来事态会有什么样的发展,只能是希望慢慢变好”。中国留学生们还是想着,再熬一熬——在看不到尽头的战火里,生活还是要继续着。


(文中李琦、汐蒙、芮辰均为化名,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张璇 姚楚翘 梁家铭 庄泽铃丨采访

张璇 姚楚翘 梁家铭 庄泽铃丨撰文

庄泽铃 范诗琳丨责编

刘芸丽丨排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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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涛丨三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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