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WAI   YI   SHOU

外一首

”

陈惠芳

冷 吟

刘 浪

王登学

里 拉

1

陈

惠

芳

铁 匠

那间简陋的乡村音乐厅呢

那支高亢激扬的打击乐呢

那些肆意飞溅的火花呢

那些坚定不移的铜像呢

铁打的营盘，也不是铁打的了

流水的兵，早已流走

仿佛，有一把铁锹

铲起了时间的皮

铁青的脸，一张一张晃过

像故去的亲人

铁匠喝水的大瓷缸

盛满了南来北往的风声

熬过冬天的田野

返青后，转黄

秋天如期来临之后

换了铁蹄的马

又奔向了积雪的远方

我寻找最后一名铁匠

请他打造一对眼罩

我将在百年之后

用余光，替代脚板

走遍我未曾经历的黑暗

采煤工

很惭愧，我一辈子

生活在浅层次

只有，不知深浅的时候

才落入梦的陷阱

惟有我的兄弟们

真切地，沉降了坚忍

我们来自同一个村庄

五谷杂粮，喂养了同一个族谱

父老乡亲，站在村口

眺望

他们一身尘土

我却如此光鲜

地球的脸，长得崎岖

我站在它的嘴角，渴望

他们平安归来

那些竖井，是冰凉的银针

针灸着不可预见的黑白

灯红酒绿

我听见黑暗的深处

传来轻微的声音

那是一千米以下的米粒

被坚硬的牙齿

硌出了一粒一粒火光

2

冷

吟

夜 宿

今夜，你是停在兰陵这部古书上的

一个标点。不侍春秋，不问唐宋

也不为谁的丝竹乱耳

今夜无风无月。客走茶凉

你扫尽所有的尘缘

虚掩着寂静这扇柴扉，等着诗仙晚归

咳 嗽

他突然就走了

像一截烟蒂

被肺病的手

摁进了秋天的烟灰缸

对面的椅子

还坐着他的咳嗽

那么轻

那么薄

像枯黄的树叶布满了虫洞

3

刘

浪

由于狭小

由于狭小，屋里的每件东西都有多种用途

唯一的桌子，既是饭桌也是书桌

仅有的窗户，既用于采光也用于眺望

那扇门，一旦关上就没有另外的出口

这张床，是他们争吵的地方也是他们和解的

地方

蚂蚁诗

今天我被写在路边的

一长句蚂蚁吸引

它们玲珑、细瘦

像是从打翻的墨水瓶里

流出的小楷，用

蜿蜒的笔法，给白天加上

一条长长的黑色的注脚

远远望去，它们仿佛是

静止的，但凑近看时

每个词都在运动、撞击

如流星曳迹，碰擦出

我难以辨认的火花

有时，我几乎看到

世界的秘密就在这

微弱的火花中

闪现了一下

4

王

登

学

砂嘴口

砂嘴口新修的塘坝

堵住了要流下来的雪水

祁连山血管上的一个逗号

在此处做短暂的停留

这是初春。冰雪还没有消融

雪地上印有猫科动物的脚印

蓝马鸡的脚印，人的脚印

都在雪地上张望或者停留

正午的阳光照过来

会一点点地擦去他们的惊慌

穿越祁连山

坐高铁穿过祁连山

像是一把剑

刺穿一个英雄的胸膛。

最美的依然是门源的油菜花

一年一次的盛开和凋零

从汽车沿着水流的方向

牛羊走的方向，穿越

祁连山。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中途可能还要遭遇雷雨、风雪。

可能还要绕行海拔四千米以上的大板

那些羊群，红脸的牧人。

黑的、白的帐篷

记忆还是遗忘

5

里

拉

一片江山，

都付与鹈鴂

再没什么可说的告别了

淡烟，微雨，都是不合格的

人间使者。再没什么眷顾了

那消逝的帆影

压根不会溯流而返

就算在梦中重聚，一饮千钟

醒来依旧残柳西风

我折柳太多，以至于再没有

送别的道具。这样也好，在这个季节里

我再也禁不起额外的离别

走吧朋友，请你坐在船上

看两岸的江山风月，看

鹈鴂声里的斜阳如豆，看

箧笥中的赠别诗

笔墨潮潮的，如别后的眼眸

鼋头渚

太湖万顷碧波，为一只神鼋的游动

而激荡不已，它游得那么缓慢

过了三千年仿佛仍没有抵达

最终的目的地。它翘首东南，吴风越雨

在瑟瑟声中听见它的呼吸

它载起的沉甸甸的礼物

三座怡人眼目的山丘：

鹿顶，南犊，宝界

是它葱笼的行李。小桥流水

杏花与竹林，略带醉意的笑脸

登上鹿顶，就可以在鹿跃的瞬间

眺望整个太湖的风韵

而山崖上白雪般跃起的浪花

一次次触摸摩崖石刻的隽逸

触摸历代名士风流，这神兽

驮起的带着回响的诗卷

当我们坐着船在桨声中靠近

在水中荡漾的船，像苍老的鼋

那只摇摆的尾——

正示意它漫长的旅途

充满了欢欣与快慰。

刊于《青年作家》2018年第04期

投稿邮箱：

qingnianzuojia2013@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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