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 | 回望凤翔大屠杀往事：1926年，冯玉祥下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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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奉战争、国奉战争期间，军阀们极为注意对部队的思想控制。图为国外记者拍摄的正在讲演的北洋军队某步兵师师长。
题记：这几天，正值朋友们聚在成都，恳谈、联谊。图文资料及其他善后正在准备。聚会实况通报稍微滞后，还望朋友们海涵。
每每读史，看到民国时期多如牛毛的司令、督军等等，我会情不自禁联想到眼下遍地都是的歌星、影星。
当年的司令、督军满嘴爱喊的，是救国口号。
无疑，靠着喊口号混人生，混得吃香喝辣，混得娇妻美妾，这便是聪明人心里最实在的成功。
由此一看，司令、督军，歌星、影星等等，绝对是世界上一等一的聪明人。
可见，读史如果不去了解这些司令、督军、歌星、影星们的藏在漂亮口号之下的内心深处的小心思，自然也就难以看透深埋在五彩斑斓表皮下的历史最真实的苦难。
所以，再说凤翔大屠杀，就需得知道冯玉祥和他的西北军大约的过往。
否则，漂亮口号之下，大象践踏，蝼蚁毙命却始终不知因果，岂不悲哉？
今天，接着冯玉祥在北京事变前后继续：
前面说起，冯玉祥在北京发起叛乱倒戈直系之后，不仅发生了刺杀徐树铮，忽悠郭松龄兵变等等事件，而且还在张家口等地引进苏联军事顾问团，大办军校、军工，扩充国民军。
如此一来，在兼并胡景翼、郭松龄残部、张宗昌残部之后，国民军由3个军翻倍膨胀到5个军，迅速发展成为北方唯一可以与张作霖集团叫板的山头。
国民军在华北四面寻衅且急遽膨胀，自然引起张作霖、吴佩孚等大佬对国民军首席大佬冯玉祥的不满。
直奉各派大大小小的山头们见势如此，莫不摩拳擦掌，寻找机会预备顺势飞腿国民军。
1926年，初。
张作霖、吴佩孚等北洋各系集团磋商之后达成共识，决定以抵制西北军赤化与引导苏军入华为借口，高举讨赤大旗，联合征讨冯玉祥。
挡在平津一带正面的李景林、张宗昌，本来就与国民军混杂驻防，频繁被冯玉祥背后踩脚，下套，苦于实力不济，只好忍耐。现在，战争爆发，两人得到张作霖、吴佩孚的支持，当即联手组建奉鲁联军，率先向国民军发难。
战端一开，华北到处枪声，形势再度糜烂。
奉系张作霖、直系吴佩孚出动其主力作战，本来素来回避华北派系内战的阎锡山，也派出部队和输送军火给直奉军队，要参加组团，轮番殴打冯玉祥。
这样，战争由平津、山东、河北而蔓延绥察、山西，同文同种的同胞为着莫名其妙的原因，血拼、厮杀。
国奉战争早期的冯玉祥专列。
可叹，郭松龄虽然死了，然而，在冯玉祥忽悠下，这场郭松龄率先发起的国奉战争并没有结束。
华北硝烟弥漫，和平发展再成泡影，就此，多灾多难的中国继承直奉战争之后，再度跌入低谷。
——国奉战争下半场继续开打。
至今远眺，这场直奉联军与国民军的战争的背后，其实就是英、美联合日本，共同博弈、牵制苏联势力强势侵入远东的战争。
战争刚刚开打，站在风口上踌躇满志的冯玉祥却顿觉不妙。
本来，冯玉祥混在直系素来有曹氏之功臣，曹氏之走狗之称，被天下大众视为直系曹锟嫡系。
所以，冯玉祥一旦撕脸反水曹锟，自然惹得天下舆论汹汹，说起冯玉祥，难免都有叛将指认。
由此一来，冯玉祥无论社会声望或者军中威望，顿然连续打滚、跌落。
当时，国民军虽有如张之江、李鸣钟、宋哲元等冯氏嫡系五虎统军。然而，国民军扩充太快，源出直系、奉系的更多的旅长、团长、营长都没有经过冯氏系统洗脑。临战之际，也就自然三心二意，军中不断曝出转向倒戈丑闻。
也是因为苏援军火太多，国民军扩充太快，冯玉祥在指挥其嫡系第1军之外，要羁縻其他岳维峻、孙岳、方振武等各军，只能泛滥恩义，放纵其余各部军纪涣散。
这样的部队犹如散沙。
无战还可以维持，一旦发生战争，完全可以想象其战斗力自然有限。
当然，冯玉祥嫡系国民军第一军，战斗力也并非书上经常吹嘘那般勇猛、厉害。
传说中，极为荒唐的火羊阵的故事，便是源出冯玉祥嫡系精锐部队。
彼时，冯玉祥得到苏军援助，枪炮之外，更得到苏军顾问团派驻到营、团单位帮忙指挥。
不过，效果确实不佳。苏军顾问团培训下的国民军将领们进入实战，与向来被认为军官素质较低的奉军相比，却更为蹩脚。
冯玉祥军队里的炮兵官兵和装有大车轮子的迫击炮。
在对战李景林、张宗昌联军之际，在探明直鲁联军在战壕里铺设麦草、棉被御寒之后，韩复榘与苏军顾问组连夜切磋，研究出一条妙计。
——仿效田单火牛阵，饿着肚子拿出军费，前往战区附近收购公羊，预备火烧直鲁联军。
于是，国民军在战线一排列出300只尾巴上拴着点燃了麻絮的公羊，再一把火点燃，推向直鲁联军战壕。
羊群咩咩狂叫，拖着冒火的尾巴，拼命向前胡乱奔跑。
后面，果然如张勋评论那般乌合之众的国民军呐喊着，鸣枪开炮，尾随羊群冲锋而来。
半夜阵前火光直冒，枪声激烈。
战时，正逢隆冬。
天冻地寒间，直鲁联军哆哆嗦嗦钻出铺垫麦草、棉被的战壕迎战，等到急忙忙打出日式照明弹后，趴在阵地看清情形，官兵全都忍不住咧嘴大笑。
在二十世纪还能冰雪聪明地打出公元前的古典传奇阵仗，可以想象，国民军被直鲁联军以近代阵地战应敌，是如何的一顿好揍。
很快，国民军攻势被挫败，韩复榘部被击毙击溃，几不成军。
至于派出的尾巴燃得着急的羊群，理所当然被直鲁联军在战后照单全收，大快朵颐，吃得当然就是一个心情舒畅。
这是近、现代战争史上，中国旧军人们信奉传统兵学闹出的笑话。
笑话不是孤例。
冯玉祥麾下首席大将张之江，一位比冯玉祥更基督的基督将军。
彼时，国民军和奉军在天津作战，闹出类似火羊阵这般笑话，不仅是韩复榘，甚至国民军五虎之首张之江，被冯氏洗脑甚深，每逢大战，必率幕僚和出战军官一起，每日祷告。
拜上帝求胜，在当时也是冯玉祥军队一个标志性特色。
张之江由此误事、误战，传出江湖，冯玉祥手握败报哭笑不得，直奉对手战场得胜之后更是哈哈大笑。
可见，如此素质和战争意识，国民军安能不败？
当然，国民军最终必败，还在于当时英美与日本联手制衡苏联，以及苏联在当时畏惧英、美、日等列强，不敢全力援助冯玉祥而激化列强在华北的矛盾等等原故。
国民军各部作战失利之余，苏援畏手畏脚日趋减少，国民军山头分化严重，作战自然难以为续。
冯玉祥决意以退为进。
于是，他计划推出与他有着近乎君臣之义的张之江、李鸣钟、鹿钟麟、宋哲元、刘郁芬，让他们联名通电，否认国民军赤化，自己则化妆预备远去苏联。
彼时，苏联代表若干人一听冯玉祥决意下野，大惊，一行人等快马加鞭，连夜赶往张垣。
这时，冯玉祥见势不妙，早已将总部化妆迁入张垣山地的一个农村。
躲在这里，冯玉祥和他的警卫部队早就换了便装，穿着商人爱穿的蓝长袍。在一家简易的农村房屋内，冯玉祥身穿便衣，坐在土炕上会晤了苏联代表。
这次冯玉祥与苏联代表在张垣会晤，对后来中国国民革命、北伐战争和中原战争影响极大，目前，相关资料相当罕见，也只能从后来冯玉祥及其国民军动态之中，找到隐藏其间的蛛丝马迹。
可以确认，冯玉祥与苏联代表这次会晤对中国近现代史影响之大，绝不逊色孙先生与越飞会晤。
客观上，苏联在远东，尤其在东北、华北的势力虽然不如英、美、日本。但是，当时苏联集中举国资源发展武备，苏军实力更是处在上升通道，整个国家有着极为强烈的扩张欲望。
相比援助更遥远的中国南方政府，苏联更迫切需要在华北、东北咫尺近处，扶持他们信任的合作伙伴。
所以，他们轻易绝不会放弃冯玉祥。
——何况，就像张作霖天然仇视苏联一样，冯玉祥天然敌视日本。
国民革命之前的绥察地区小城风貌。
当然，就现在回望，张作霖也好，冯玉祥也罢，他们无论仇视苏联，或者敌视日本，漂亮大词之外，他们嘴里的道德、情操，不过一根鹅毛的关系。
好话说完，不过是挟洋自重，贪图自己荣华富贵而已。
当时迫切希望可以插足远东的苏联人不会这样去看。他们确实是打心眼里真诚地喜欢着冯玉祥，也真诚地反感着张作霖，甚至于后来的张学良。
所以，在与吴佩孚的合作失败，郭松龄被击毙的情况下，冯玉祥成为苏联唯一的，也是极为信任的合作伙伴。
冯玉祥确实谙熟三国智计。
在这次会晤中，他多次婉言以没有力量为由，坚决拒绝了苏联代表要求他不要放弃权力，重新整合国民军，发起攻势，抢夺山东港口等待苏援，以及稳固天津、山东等北方基地的建议。
冯玉祥久经江湖，当然能够评估坐在他面前的苏联代表不切实际的真实水平。
他在坚决拒绝苏联代表提出的孟浪的主动出击战略意见后，含蓄地表达了对苏联军援方案，尤其苏联军火直接分配给国民军第2军、第3军等部的不满，在作战战略方面，重新提出了自作主张的新方案。
国奉战争爆发之后，斯大林一直视冯玉祥的国民军为革命的人民军。
国民军强大自然可以屏障外蒙古，牵制日本及英美势力，如是真的被亲日、亲英美的直奉击溃、消灭，当然大大不利苏联的战略利益。
冯玉祥这般冰雪聪明，他当然知道，越是形势凶险，强化自己在苏联人心里的千金价值，自然就越有效果。
所以，在冯玉祥与苏联代表的单独会晤中，在分析北方革命重于南方革命的战略价值讨论的同时，冯氏对跟在他身后的国民军其他第2、3、4军大佬，诸如岳维峻、孙岳、方振武等人，进行一番打压。
岳维峻、孙岳、方振武等人压根就没有想到，冯玉祥会在与苏联代表会晤里，在指责他们兵无斗志，纪律败坏之外，更是高度地低端评价了他们：
国民军的将领，有一半是不革命的，他们是吴佩孚的朋友。
我们没有共同性。
盘腿炕上，冯玉祥坐而论道，主义革命军阀道德信仰真理，诸多词汇洋洋洒洒，更是大表衷肠。一来二去，他很快就把苏联代表练得晕菜。
经过一夜长谈，苏联顾问终于把全部的希望放在了冯玉祥的身上。
按照苏联人的建议，国民军将防线转移到张垣到南口要隘沿线。
此后，国民军向着张垣到南口一带且战且退，苏联人将由蒙古秘密运来的军火、钢材、水泥，供应、补充着国民军修建永备工事抵抗直奉大军攻击。
向南口集结的国民军。通常，这支军阀的军队被认为是国民革命的北伐主力。
按照计划，国民军的战略防守至少要坚持半年以上。
而这半年时间，苏联和广东政府将在南方完成准备，发起国民革命，进行北伐作战。
根据这次密谈的预期，国民军在半年时间甚至更久，将守住张垣到南口要隘，配合广东方面开始北伐。如此，时机一旦成熟，国民军就将与广州建立同盟，配合北伐部队，自北向南，对北洋政府发起战略攻势。
按照苏联代表、军事顾问评估，如此一来，两军无论在黄河、长江流域任何地方只要会师，这个地区以南，就都是革命政权了。
既然山穷水尽之际，冯玉祥不再讨价还价，爽快接受了苏联人设定的国民革命战略。
根据密议，在苏联人要求下，冯玉祥及国民军正式明确建立了与国民党的合作关系，承诺推翻北洋北京政府，最终组织亲苏的国民党政府。
苏联代表承诺，冯玉祥及国民军如是行动，苏联人便可以保证人民和秘密团体都会拥护您。
当然，当时冯玉祥也没有认真细想，为什么苏联人可以保证做到这点。
计议妥当，苏联人也就同意了冯玉祥在形式上的下野。
此后，国民军开始在苏联军事顾问指导下，在张垣至南口一线施工作战工事。
这些在苏联人辅导下完成的永备工事，对当时看似外貌雄壮，然而缺少重炮、机械化、技术化兵种的直奉大军而言，无疑是不可逾越的要塞。
这样，靳云鹗率领直军，张学良率领奉军，由平津、绥察攻击而来，便与国民军在张垣至南口一线断断续续着，时而激战，时而和谈，僵持下来。
于是，轰轰烈烈的上个世纪二十年代的新的国民革命，也就率先在1926年1月的南口，拉开了帷幕。
——国民革命最早是孙先生在1906年提出的。
到了1926年再次刷新国民革命这个词汇，国民革命就成为武装、战争的代词。
于是，自国民革命开始，中国内战也就由直奉战争等北洋军阀山头混战开始，变成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
正是因为阶级斗争的导入，自郭松龄倒戈开始，后来的内战，无论战争规模、战争烈度，大大增加，同文同种的同胞们的内战，也就变得更为血腥。
1925年秋，在张垣基地操练的国民军。
国民革命衍生北伐战争，促成了北洋政府彻底崩盘。
在得到苏联转运而来的军火、军事援助之后，广东力量突飞猛进，南方国党等新兴政治势力也就此进入中国近现代政治中枢。
随之，一个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帜漫天飘舞的季节，眼花缭乱地到来。
旗帜挥舞，国民军、晋绥军、东北军，以及南方的湘军、桂军、滇军、川军等等军阀山头纷纷改弦易辙。
这场形式上的中国完成的新的统一，实则更是预埋着军阀们再次分裂的危机，孕育着后来中原大战和抗战爆发的风险。
现在再看，如北伐战争这类革命、内战，除却以战争去耗费国家的财富，戕害着国家的精英，加深着民众的苦难之外，于推动社会、时代进步，本无实际价值。
1926年元旦，冯玉祥在张家口与苏联代表会晤、密议完成。
在苏联军事顾问配合下，冯玉祥在严密控制军队的前提下，将国民军指挥权移交给张之江、李鸣钟、鹿钟麟、宋哲元、刘郁芬等人。
按照冯玉祥授意，张之江、李鸣钟、鹿钟麟、宋哲元、刘郁芬等人掌军之时，实则对原国民军其他山头岳维峻、孙岳、方振武部进行了整合，使得冯玉祥势力得到空前膨胀。
国民军由联军，向着被美国记者惊叹的世界最大的私家军队的方向滚进。
正值隆冬，国民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广州召开。
在这次会议上，如汪、蒋、毛、张、周等影响中国近现代进程的政治强人们正式在广州登上了历史舞台。
1月1日，冯玉祥为避开奉军锋芒，通电下野。企图以冯玉祥下野换取直奉集团停止作战，这侧见苏联人在华北、绥察方面对日博弈，做了一次不动声色的妥协。
这天，几乎同时，在北京的段祺瑞按照冯玉祥请求，发表通电：
特派冯玉祥前往欧美各国考察实业事宜，准予免去其西北边防督办兼甘肃军务帮办一职。
极为吊诡。
冯玉祥既反对北京北洋政府，还得借用北京北洋政府的招牌。
就此，冯玉祥的国民军发起的国民革命，进入了苏联军事顾问的预设的套路。
请关注后续：冯玉祥前往蒙古、苏联的自驾游，及国民军五原誓师后续。
读与写，均不容易，三点必要。关注朋友可以添加zksd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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