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潜重洋

二十九 阿利的口信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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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2时　长夜　第十夜　朦胧

我没找到凯町，问了许多人也没人见到他。他本应该在医疗官那打下手，可我去包扎时他们说他没去。我不知道他去了哪。

我有个不详的预感。我担心他去找船长了，会不会已经把大副的事儿说出去了呢？这几天他一直被这件事儿困扰，嘴里总在嘀咕。有点神经质了，他告诉我，船长被大副蛊惑，可能是魔鬼的一员。我还是不能相信他说的，他俯瞰我们，他是神的翅膀。神的纯洁怎会被人性所败坏？我不信。当然我也去试探了大副两句，我告诉他在找凯町。可大副没有直面回答，他只是说还有一件新的任务要我干，有关祭祀的事。

神需要一些仆人，亲爱的，这件事儿我一直没和你讲。我不知该怎么说，我怕说出来你会误会。但祭祀是一件很重要的工作，那是将灵魂奉献给神明的仪式。在这儿已经举办过多次祭祀仪式了，我想你应该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一个人躺在大厅的雕像身体上，身下铺着白布，我们为他散贝壳，点上一圈晶灯，大副用刀剜开腐朽的肉体，掏出纯洁还在跳动不已的心脏……

是有很多血，但别把它当成血腥的一幕，更不是残忍。他们的眼睛中只有幸福的期盼，那时，一道光会在天花板出现，像神的一双眼睛，他的灵魂随那光而去，当大副托起双手，神魂远去了……

他们会上天堂，那光是美好而神圣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祭品奉献给神。以往都是那些痛苦中的人，发疯的、病重的或者年老已经无法再动的，神怜悯了他们。

我有时很羡慕，羡慕那些自愿成为祭品又被神选中的人，羡慕他们脸上洋溢出的笑容。活在肮脏与魔鬼并存的世界是悲惨的，我还得奉献出最后的力量，与魔鬼作战，但我想进入那道光。

祭祀是重要的，我也许没有这样的资格。只能让时间给我答案了。

最近船长很少出现了。他在最初与魔鬼的战斗中受了很重的伤，脸几乎全毁了，他变得很暴躁，但那肯定是因为对异教徒的仇恨。

我得把手上的工作做完，之后要去准备了，愿神保佑他吧。

978时　长夜　第十夜　没看窗外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工作。伤好得差不多了，现在我和我的家人们在一起，信仰将我们栓在一起。有一天你也会的，会融入到这个家庭里来。

船长如之前一般睿智，他交给我的这份工作让我兴奋不已。之前我在制作木架，当时并不知道这些架子是拿来做什么用的。当船长给了我连接图纸后我才发现它是一种起吊杆。我们按照图纸将这些木杆拼合，我以前手艺就不错，这些事儿干起来并不费力。

我们在各层的窗户和屋顶都架设了这样的装置，屋顶上的比走廊的更长更大。走廊上的这些就几乎挡住通道了。这些大个的机械我从前从没见过，你也应该见识一下。它们由充满韧性的藻筋相连，装上弹簧，一头头固定在底座上，头部是一支长长的杆子；杆子一头是配重，另一头则是装弹仓。

几个小时前船长实验了它的威力。他将几个圆球放在长杆一头的圆碗里，在上面淋了油点了火。随后他只扳动了底座上的一支木把手，绳子便脱开，长杆猛地弹射向前，将火球们一同弹射进海里。那些圆球就是船长之前杀死了魔鬼的武器，是船长亲自创造的。它们叫晶石炸弹，我们见识了它的威力，难以想象，海面当时就像沸腾了一样，雾被爆炸的威力驱散而开，一条条水柱冲天而起，整个城堡都在这片爆炸声中颤抖。我现在明白了，船长所要做的不仅仅是对付那些异教徒。武器面向大海，显然是神想要与魔鬼决战。

我们这次准备得非常充分，我判断很快魔鬼就会再次出现，所以现在防御成了紧要的工作。城堡四周同时加装了两圈木刺，有一些晶石炸弹也做过了改造：在外部混合上油泥混合物，挂子绳子一堆堆抛进海里，这些炸弹会浮在海层中跟着城堡前进。但它们一旦受到撞击，那就就会将碰到它的东西炸得粉碎。真是奇妙的武器，竟然是用晶石粉做成的。这得需要很多的晶石，不过在这儿可不是问题。之前我们发现了一间密室，在第三层本应该是大厅上方的位置却没有门，最终找到了暗门，亲爱的，你绝对没见到过那么多的晶石，堆得像山峰一样。望雾庄园的财力大得难以想象，不过宝贝们属于我们了，有用不完的能源驱动机械，也有用不完的晶石粉制作炸弹。这城堡被我们改造成了移动的战船，每一层加装了快捷绳索，所有人都通过了训练，可以在各层间快速行进，大家都像个战士了，可我却不行。

与异教徒的最终决战就要到来了，也是快要祭祀的时候了。我的手臂出了些问题，还是上次的伤，没能恢复过来……

一条手臂没办法作战了……我很难过，我不想说什么了……

最后一件事儿，找到凯町了。

1120时　长夜　第十二夜　暴雨

凯町是我的好朋友，虽然没有那么虔诚。魔鬼也许在夜色中侵入了他的梦，蚕食了他的一部分信仰，虽然他并不承认这一点。

亲爱的，我们的信仰并不是之前的那个雾神。真实的雾神并非是传说中所写的那样。古训是给神套上的枷锁，让我们一直活在愚昧中。

雾神并非叫雾神，它是科技之神。

现在想想，抵制科技多么愚蠢。本来神赐予了一切，可却被浪费掉了，当成魔鬼锁进笼子里。大副和船长让我们见识了它的威力，原来我们可以做到的事情是那样多，机械不会毁灭一切，它能带给我们更美好的生活。现在神告诉了我们，接受科技，重新开始。

曾几何时，我们诋毁它，远离它，直到为此付出代价。我们全是有罪的人，你和我、西角城的所有人。这罪是难以洗清的。

现在，我的手臂已没办法让我再举起刀了，可我依然能够升入天堂。

船长为我们念诵了悼词，那是祷告，也是我们进入天堂的门票。凯町就站在那儿，发着光站在大副和船长中央，他的眼神已不再迷惑，神清洗了他的灵魂。

我也是一样，神也怜悯了我。我们将神净化过的雾吸入体内，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我的脑袋里像打开了另一扇门。世界变化了，万物在呼吸，我能感受到了这万物的爱。再没有恐惧了，只觉得灵魂在穿梭跳跃。感知神的心门被挑开了，那条辉煌的大路荡在眼前。我要追随神的足迹去了，这也将是我最后留给你的话。

别难过，你应该为我喝彩，是我自己的选择，和凯町一起升入天堂。

一会儿信徒们将集聚一堂，我将和凯町身披神的结晶，那些晶石炸弹们，与异教徒同归于尽。这是我的归宿，也应该是你的，我相信你在北角山等待到神的降临时，你也会变得更加虔诚，你也会牺牲。来天堂找我，我恳求过神了，让他带你来见我，在那儿我们将在神的左右永远活在一起。相信我，我见到了科技的魔力，它一定能造出天堂的世界，我就去那儿等着你。

我没法再以这样的身体去见你了，它快坏掉了，可只要科技能够复苏，有一天也许我们还能回来。凯町，我的老朋友，大副已经感化了他几天了，此时他也定与我一样坚信神的魔力了。雾让我的灵魂得到了升华，原来这些雾一直在保护我们。

和魔鬼的决战我无缘再见，可我相信成功是属于我们的，人类将要在神的指引下觉醒，遗失的科技将再次回归。它本来就属于我们，是西角城的贵族对它们惧怕。我才知道我拥有着无尽的智慧，我们本可以亲手改变这一切，但现在也不晚，至少我有幸能见到它的开始。

我将远去了，我也将为神祈祷，魔鬼也在影响着他，所以这场战斗是艰难的。神越来越愤怒了，他一定是闻到了魔鬼靠近的味道。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但神依旧认为我是战士，他是仁慈的，让我的身体再一次变成武器。

我将在火焰中燃烧，变成一道光冲入云霄，天上的龙启星也会为我喝彩，这船中的人都会为我祷告，这个世界，我的生命结束了，而我的新生将在另一个世界开始。在这个世界，永别了亲爱的，但为我呐喊吧。我将奔向天堂，到达那科技之物的世界，我将无所不能，我将能感知一切。拥抱那片雾海吧，它是我们的家园，是我们的思想和意识，它能为我们打开封印，让人们忘记恐惧。

我就要去了，用我的身体换回这场战斗的成功，我将和凯町肩并肩同去。真希望你也在，但肯定不会遥远了，神答应了我，他一定会带你前来。

再见了，亲爱的，想想明天吧，想想胜利的明天吧。

阿利，神的阿利，向你道别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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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 电影《湮灭》（2018）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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