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俊如：我是怎样“对付”那些被迫来学国画的孩子

孩子送给雷俊如的绘画作品

在研究生毕业之后，我与同学合开了一间小培训班，就此进入到儿童艺术教育领域。

我教的是中国画和书法，在上课之前，会大致规划出一个学期的内容，以临摹为主，因为学习中国画和书法，首先就要临摹。我一般从细节处引导，而不是一开始就强制孩子们刻意画得很整齐，或是画得很“像”，尽量挖掘一些他们脑海中的画面，使他们在纸上有更多的发挥。在具体教法上，先是教起稿、勾轮廓，然后用水、用色去完成整个画面。现在孩子的模仿能力很强，基本强调一些绘画细节之后，都能完成画面。

教孩子比想象中困难，因为孩子有时候是不能控制自己情绪的，我遇到不想学又不得不来的孩子，他会在课室里打滚，以表达自己的不满。我一般不太干涉这样的孩子，让他就地打滚也不会怎样，只要他不伤害自己就可以。我会在他发泄过后和他沟通，如果沟通无效，课后会和家长讲，建议带孩子去放松一下。一般脾气特别暴躁的孩子，大多数都是家长不善沟通、棍棒对待的结果。

在教学的过程的确会遇到很聪明的孩子，他们的反馈很敏捷，并且学得很快。但是艺术学习是长期的事，是需要长时间的连续累积。很多坚持到最后的学生，往往是幼儿时期表现并不十分突出的孩子。当然很多孩子是始于兴趣也终于兴趣，我希望孩子们都能够认真地面对学习。

孩子们的作品都很好，非常天然，即便不整齐也好看。从某个角度看，小孩画的中国画比社会上的大师们厉害。有时孩子即兴发挥的画面很不错，有些家长就会比较欣赏，但另一些家长就会以老师的范画为标准去要求孩子，希望孩子画得整齐或者“像”。所以为了画面效果好，有时候也会根据家长的反馈改变绘画要求，多加一些材料，增加层次，让画面更丰富。当然，我在教的时候，会跟孩子有更多的沟通，因为我们每个班的孩子数量比较少，基本上都能在课堂上进行很多对话。孩子有时候完全不听我给的建议，如果画出来的效果很差，除了没办法向家长交代，对孩子本身是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沉浸在刚刚的绘画过程中，或者向爸妈形容为什么画成这样、原来画里有什么，我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好了，至少画画是享受的。

其实现在城市里的孩子很辛苦，他们有很多的培训班要上，周末都是在赶场。他们来画画的时候，我会尽量轻松地去面对他们，不需要严格按要求交作业，画出来的画面有时也挺意外的。

一般很少孩子主动要求学习中国画，特别是书法，所以大多数是家长要求孩子来上课。虽然我也会心疼孩子没时间玩，但是相比于看手机或者玩电子产品，出门学习艺术还是挺好的，因为学习的过程，也是与其他同学老师交流的过程。很多时候老师只是传授一种方法，教孩子怎么去画，或者怎么去理解、观察画面内容，而在课上的其他时间，同学间互相看、互相交流、嘻嘻笑笑的时候，往往会使他们发现示范画谱（因为我们以古代画谱为范本，都是木刻版画，很多东西都概括得很精炼）里的很多东西，兴奋地说这是什么花、里面藏着多少只昆虫、或者屋子里坐着一个小人等等。这些交流能启发大家的原始视觉能力，激发探索的热情，以促进思考。毕竟每个孩子都不一样，我认为学会欣赏不同的美，比画得“像”更重要。

只要用心教，孩子们大多都会意识到中国画的魅力，并愿意学习下去。对于家长的用心良苦，很多孩子还是会接受的。沟通和积极引导非常重要，不是说一定要学习艺术或者是上补习班，只要能丰富课余生活，能自主地从各个领域中吸收不同的知识，我认为都是值得的。通过教孩子，我逐渐意识到，艺术教育应更多地关注孩子本身，而不能采用单一的评判标准，所以我会关注每个孩子的不同点，也尽量让家长意识到自己孩子的特点。

当下，普通的艺术机构（除连锁机构）很难办到教育培训的营业执照，对“资质”的要求很高，但现实是，只要有钱投资就能加盟一家培训机构。实际上很多老板、员工并不了解艺术，更别谈艺术教育了。艺术教育机构无论大小，只要能存活下来，我认为它们还是被需要的。毕竟艺术培训是学校主科之外的学习项目，有经济实力或有意培养孩子全面发展的家长，才会让孩子学艺术。而且艺术不讲求分数，没有统一标准可循，全靠所谓的“资质”。艺术本来就不是单一性的，国家更多地支持各种大中小机构，社会自然会淘汰掉一些较差的机构。

一开始，我的理想状态是利用更多时间创作，现在却是挤时间创作，而且只能画一些很小的画。开班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没有画画，后面与我们的成人学员交流时意识到，老师的创作行为也能带动学员学习的积极性，于是我就继续坚持画。我现在会画一些通俗易懂的画，肯定和艺术家那种投入的状态不一样，多是即兴创作，随意涂抹，没有计划框架。

教孩子画画，同样也给我的个人创作带来很多启发。有时候自己创作太投入、太把画画当回事也不行，完全是机械工作，会走进死胡同。孩子的画画态度会让我意识到，画画的过程也是非常重要的，感受当下的快乐也很好。我也会给孩子看我的画，他们通常会嘲笑我画得很随便，我觉得这种评价很高。如果他们说：“雷老师，你画得好像啊”，那我会感觉比较糟糕。

雷俊如，2012年本科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国画专业，2017年硕士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国画专业，2014年开始从事少儿教育，现全职于广州圆圈圈画学工作坊。

*以上为《打边鼓》对雷俊如的采访，问题隐去，发表前经过受访人的审校，文中用图由受访者提供。

策划：钟刚

编辑：劳秀汶（实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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