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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达&林欣:电子屏幕不是家庭教育中的“洪水猛兽”

ARTDBG 打边鼓 2022-12-04
郑达、林欣与女儿,在儿童展中呈现了共同创作的作品


受访:郑达 林欣
采访:池艺涵 劳秀汶
编辑:劳秀汶


1. 虽然我俩都在做新媒体艺术,日常跟各种机器的接触很多,但对于女儿,我们没有特意教她技术性的知识,更多是见缝插针的随机式教育。只要有机会或者孩子碰上类似的问题了,她来问,我们就会趁机给她做一些“输入”。



2. 我们不会有意控制孩子接触屏幕的时长,像是最近,甚至还问她怎么不玩《我的世界》这个游戏,她就说没有时间,但我确实是想她能抽时间去玩的。


屏幕不过是一种界面,我希望能让孩子理解,这个界面背后,其实是一个“黑盒子”。我们谈的专业术语,比如算法、算法推荐、算法排序、机器学习之后的行为设计等,大部分人只是听说了这些热词,但并不知道它们能定义什么,在所谓的界面或屏幕上能展现什么。


当然我不会直接跟小朋友聊“黑盒子”里的东西。但比如在散步的时候,我就跟她一起观察天上的云,然后告诉她,我们现在看到的云、感受到的风,都是自然的一种界面,天空就是底色,在它之上,有白色的云朵,这跟我们在手机屏幕上看到的APP一样。再进一步,我还会跟她聊,你可能不太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些画面,但只要去学习了,你就能知道云是怎么形成的、为什么风和云会有互动,而屏幕的背后,同样存在这样的学习。


现在的孩子就是智能化的一代,不可避免地会跟不同媒体、机器打交道,所以我们特别鼓励她大胆地去使用。这点跟我对艺术的理解是一致的,就孩子而言,这个过程,重要的是体验、参与,其次,她能真正动手去做,接着她才会有想要表达的意愿。



3. 生活中,孩子在玩不同的设备、软件和程序时,一定会遇上各种各样的问题或者BUG。比如她在制作一些小游戏,突然某个步骤出现了一个BUG,做不下去了,孩子可能就很沮丧或者失去耐心。这种时刻我一般会做些疏导,首先告诉她,问题和错误都是工作和生活的常态,因为所有的人、所有的机器和软件,做得越多、运行越久,就越容易出错,所以当错误出现了,我们认真接受它就好。第二,错误本身不是问题,更重要的是我们如何面对和解决,这将是我们学习和成长的好机会。



“玩设备,做艺术,对孩子而言,重要的是体验、参与”



4. 人跟机器在交流的过程中,所谓的失控,时刻都有可能发生。很多时候,我们都会告诉女儿,机器有机器的想法,有它的性格,有它的行为方式,只有你了解它的模块和框架,知道它的基本指令,才可能操纵它,这是前提。那么在她进行编码或是去尝试一种效果呈现时,肯定还得要有逻辑,它很可能就跟人思考问题的逻辑不完全一致,这是语言的魅力。这种语言魅力其实跟艺术很贴近,只是我们会用一种机器的方式在展现,所以我也有点小期待,就是看看我们家女儿有没有这种控制能力。


就我现在的观察,她对机器的兴趣还挺浓厚的,我给她买过一些电子乐高,也买过小朋友玩的无人机,她都非常喜欢。在既有的人机交互系统里,实际上孩子会享受到很多功能性的东西,获得不少便利。不过在这种环境下,她还很愿意去动手、去拼装、去搭建,我觉得这是个蛮有意思的现象。



5. 我们从来没有认真教过女儿一堂技术性的美术课,但是会注重审美的培养、创造力的保护。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经历了两次“不敢画”的状态。


第一次是在她进入小学之前,那时候她通过家里老人知道,妈妈是个画家,所以她一度不是很敢画,总觉得自己画得不好。我发现了这点之后,就带着她用游戏的方式开始“瞎画”、“瞎涂”,鼓励她画画不用橡皮,画成怎样就是怎样,线画错了或者画得不满意,就在边上重新再画更粗的线条,并且用她最感兴趣的事物吸引她画。


比如我会启发式地问她:“你长大了,第一个愿望是什么?”她说她要吃一个好大好大的冰淇淋,那我就会趁机画一个大大的彩色冰淇淋,边画边说:“我也要吃,我喜欢吃这种——一个蛋筒,上面要有草莓又要有巧克力……那你想要吃哪种呢?”然后把画笔递给她,我们就找来各种颜色一起画。她加一个肉色的香草球,我加一个绿色的抹茶味,她添上一些彩色小糖豆,我插入一根双色奶油棒……冰淇淋合作画完后,我又问:那我们要不要再来杯饮料?慢慢地,通过这种游戏,她才克服了恐惧,把画画当做一种愉悦的表达。所以她在幼儿园这个阶段的作品,非常洒脱、自然、富有创造力。后来我还把她这些涂鸦,全部制作成了装置。


小学以后,她上了美术课,又慢慢进入到一个焦灼的状态。因为我从来没有教过她固定的技法标准,但学校自然会教。比如班上有很多同学画得特别像,涂颜色涂得非常规整,每次学校和区里进行绘画比赛,她都不能根据命题按时完成,这又导致了她觉得自己画不好,有了第二次的“不敢画”。


对于这些,我们依旧选择顺其自然,没有特意花时间去打破这个“僵局”,只是注重培养她学会观看、观察的能力。因为我们知道,艺术的标准并不是命题绘画,但这却是目前阶段社会对孩子的考核标准,它不是我们个体能够抗衡的。所以我也会告诉她,比赛不是唯一的标准,你还有很多其他的标准可以选择。恰好在艺术里,标准既独特又多元。



林欣把女儿的涂鸦做成装置作品


6. 很多艺术家的小朋友,可能都会面临标准冲突的问题。对于小朋友来说,她很相信父母,同时也相信她的美术老师。我觉得最重要的,倒不是我们刻意跟她讲哪个对、哪个不对,主要就是给她信心,让她放松,让她敢画、敢做。比如她会在妈妈的指引下,把自己的作品集规整得特别好,甚至我们也会特地把她觉得画得好的作品,给装裱起来,并在我们工作室里陈列。这样做就能让她知道自己的作品是受到尊重的,把劳动成果可视化。



7. 绘画跟科技之间的教育方式,我觉得最大的共同点,一定都是要从孩子的兴趣入手。当然它们也有区别,绘画实际上更像农耕时代自给自足的一种状态,它的表达可能更自我,在引导孩子画画的时候,自主性可以更强。但是在科技教育这一块,我们重点需要培养孩子的是团队意识,是要教她学会如何跟别人合作,这是工业时代的生产模式。



林欣与女儿郑知依



8. 创新跟表达的能力,在所有学科里,都是非常有效的、或者是稀有的。让孩子学新媒体艺术,并不在于培养他们如何当一个工程师、当一个艺术家。如果我们是想让孩子能真正面向当下的社会、面向未来,他们就需要学习交叉学科,要有创新的能力来搭建新的知识领地。


所以不管是创客教育,还是STEAM教育,只要能让小朋友接触可编程的媒介、掌握一些技术的基础语言,我觉得家长就应该支持孩子去做这件事情,并且最关键的,是让他们能有展示的机会。


孩子做出来的东西,原型也好,样品也好,我们都可以帮助他们在家庭、学校乃至于公共的空间里进行展示,这能让孩子知道,展示其实也是一种表达,这样他们就会越来越有勇气。有了这种勇气之后,他们才会在真正意义上,去直面自己的想法,用自己所学到的知识进行表达和创新。


其实怎么样跟技术系统去交流,这还不是一个专业的思考,而是人类目前要面对的普遍问题。要真正建立所谓的技术思维,这实际上与绘画是一样的,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身体力行,才会建立起自己的语言。技术这种语言本身有很多非感性部分,如果理性工具能产生感性,这一定就是专业性的。但对技术思维的强调,我觉得这是现在传统的艺术教育里,还没有涵盖到的地方。



9. 我们要认识到的是,父母不一定比孩子强多少,实际上父母的审美也需要不断地学习。所以很重要的一点是,我们要和孩子一起学。比如我们可以和孩子一起看画展、一起讨论和研究一个艺术家的各种作品。如果有条件的话,完善一下工具,再陪孩子一起临摹艺术家的画,这当然就是最理想的一种状态了。


艺术不仅仅在于画得像不像、工整不工整,也没有一个唯一标准。所以我们不要轻易批评孩子画得不好,只要鼓励她,让她敢做、愿意做、并喜欢做这件事情就可以了。至于好不好,以后等她长大了,再交给专业者去评判,这是最好的培养。



10. 艺术不是考试,不需要有非常明确的答案,同样艺术也不是一种能力,它应该是天性的一种表达,我们需要保护孩子们的这种天性。另外,家长或者小朋友也都需要有勇气,真的是你只有用勇气去表达,才有可能性。



*1、3、5、7、9:林欣

*2、4、6、8、10:郑达


文中用图由受访者惠允




郑达,跨媒体艺术家,低科技艺术实验室”(Low Tech Art Lab)创立者,华中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副院长,英属哥伦比亚大学(UBC)艺术系访问学者和韩国首尔 CPI 研究员。其作品获得英国 “The 2017 Lumen Prize” 互动艺术大奖,“2018 第三届王式廓奖”艺术奖得主。


林欣,艺术家,作品以电子媒介为核心,涵盖布面油画与电子影像装置两大类。2003年毕业于湖北美院油画系获学士学位,2006年毕业于湖北美术学院油画系获硕士学位,2018年英属哥伦比亚大学访问学者,现任教于湖北美术学院数字媒体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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