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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沙、老G译诗选

伊沙、老G 星期一诗社 2023-01-02

【俄国】阿赫玛托娃


《“我生在正确的时代……”》


我生在正确的时代,总而言之,

仅仅这个时代是惟一受过祝福的,

但是伟大的主却不让我卑微的灵魂

栖居在没有欺骗的大地上。


因此,黑暗降临我的屋子,

因此,我所有的朋友,

仿佛悲伤的鸟群,夜半醒来,

歌唱爱情,但从未在陆地上。


1913



《致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2》

有灵性的鸟儿会给我答案

——帕斯捷尔纳克


中断了——这声音,无法模仿,在这里,

果园的同行永远离开我们,

他把自己变成永恒的耳朵……

变成雨,一遍又一遍歌唱。


所有鲜花,生长在天空之下,

开始怒放——遭遇正在走来的死神……

突然一片寂静,悲伤的——

星球,托举起谦卑的名字,在大地上。


1960



《缪斯女神》


当夜晚来临,我恭候她,心烦意乱,

对我而言仿佛命悬一线。

什么才意味着自由,或青春,或赞许,

当与这温柔的吹笛者的步态相比?


她光临了,从一边扔掉斗篷,

怀着一腔真诚的谨慎拒绝我。

我对她说:“您是否口授过地狱篇

给但丁?”她回答,“是的,我做过。”


1924




《“普希金的流放已经……”》


普希金的流放已经在这里开始,

莱蒙托夫的驱逐已经被“撤销”。

高地上有舒服的青草气息。

仅有一次,我偶然看见,

靠近湖畔,在那里深浅不一的悬铃木树林里徘徊,

在夜晚袭来之前等待死亡判决的最后一小时里——

塔玛拉的永生的爱人

渴望的眼中刺目的明灯。


1927




【波兰】米沃什


《馈赠》


如此幸福的一天。

薄雾早早散去。我在花园里干活。

蜂鸟飞落在金银花上。

地球上没有任何东西我想占有。

我知道没有一个人值得我羡慕。

我遭受的一切无论怎样邪恶,我已忘却。

认为我是一成不变的男人并不令我难堪。

在我身体深处,我感觉没有痛苦。

当我直起身来,我看见碧海白帆。




【爱尔兰】叶芝


《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满头华发,睡意昏沉,

在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本书,

慢慢读,梦见你的双眸曾经有过

温柔的凝视,和深邃的倒影;

多少人爱你优雅灿烂的时刻,

爱你的美丽,怀着假意或真情,

只有一个男人爱你身体里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红颜已改的悲伤;

在炽热的炉栅边弯下腰来;

喃喃低语,有点伤感,爱神怎样逃离

在高过头顶的群峰之上,他缓慢而行

将脸隐藏在繁星之间。




【美国】庞德


《地铁里》


人潮中面影的幽灵闪现;

雨天里湿漉漉黑黝黝的枯枝上绽放出花瓣。




保罗•策兰


《死亡赋格曲》


黎明的黑牛奶我们夜里喝

我们喝它在中午和早晨我们喝它在夜里

我们喝,我们喝

我们用铲子在空中挖出墓穴在那里你躺下不会觉得太窄

一个男人呆在屋子里玩他的毒蛇,写信

他写道:黑暗正在降临德意志,你的金发的玛格丽特

他写信,然后走出门去,满天繁星闪烁,他吹口哨叫他的猎犬回窝

他吹口哨他的犹太人便站成一排用铲子在地面上挖墓穴

他命令我们开始奏乐为舞会


黎明的黑牛奶我们夜里喝你

我们喝你在早晨和中午我们喝你在夜里

我们喝,我们喝

一个男人呆在屋子里玩他的毒蛇,写信

他写道:黑暗正在降临德意志,你的金发的玛格丽特

你的灰发的舒拉密丝我们用铲子在天空中挖墓穴你躺下不会觉得太窄


他大声叫道:把地球戳得更深些吧,你还有许多活儿在那儿其他人唱起来并演奏

他抓住他腰带里的棒子摇摆着他的眼睛是那么蓝

把你们的锹戳得更深些你们在那儿还有许多活儿其他人继续为舞会演奏


黎明的黑牛奶我们夜里喝你

我们喝你在中午和早晨我们喝你在夜里

我们喝,我们喝

一个男人呆在屋子里你的金发的玛格丽特

你的灰发的舒拉密丝他玩他的毒蛇


他大声叫道:把死亡演绎得更甜美些吧,死神是一位来自德意志的大师

他大声叫道:你们把弦乐器奏得更忧郁些吧,你们就会升起来然后像烟飘向天空

然后你们就会拥有墓穴在云里你们躺着不会觉得太窄


黎明的黑牛奶我们夜里喝你

我们喝你在中午死神是一位来自德意志的大师

我们喝你在夜里和早晨我们喝我们喝

死神是一位来自德意志的大师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他射杀你用装满铅弹的枪对准你射得很准

一个男人呆在屋子里你的金发的玛格丽特

他放他的猎犬咬我们授予我们一片天空中的墓地

他玩他的毒蛇白日做梦死神是一位来自德意志的大师


金发的玛格丽特

灰发的舒拉密丝




【以色列】阿米亥


《我已毛发丛生》


我已毛发丛生,遍布我的身体。

我害怕他们会重新开始猎杀我,为了我的毛皮。


我花里胡哨的衬衣绝无爱的含义

它貌似一个火车站的航拍照片。


到晚上我的身体开放和清醒,在毯子下面,

好像快要被枪毙的某人被蒙上的眼睛。


焦躁不安,我踯躅不前:

渴望我终将死去的生活。


但我还是想要平静下来,像一个坟堆伴随所有城市的毁灭,

还有安宁,像一块完整的墓地。




【俄国】茨维塔耶娃


《“吻在额角……”》


吻在额角——抹去烦恼。

我吻你额角。


吻在双眼——治愈失眠。

我吻你双眼。


吻在嘴唇——熄灭最深处的渴望。

我吻你嘴唇。


吻在额角——抹去记忆。

我吻你额角。




【英国】华兹华斯


《写在威斯敏斯特桥上》


世界已经无以展示更多的公平:

谁若错失如此动人的壮丽美景

他的灵魂将变得干瘪无味:

此刻的该城犹如身穿盛装


美丽的早晨:寂静、空灵,

船舶、尖塔、圆顶、剧院、教堂

袒卧在大地之上,衬映着天空,

在没有烟尘的大气中灿烂辉煌。


太阳从来不曾如此陡然的美丽

初照辉煌的山谷、岩石、山丘;

我也从未目睹过,从未感受过,如此深邃的寂静!


河水照着自己甜蜜的意愿在滑翔:

亲爱的上帝!房屋似乎睡得很熟,

那强有力的心灵仍在沉睡!




【秘鲁】塞萨尔•巴列霍


《黑石在一块白石上》


我将死在巴黎,死在一场滂沱大雨中,

在我能够记住的一天,

我将死在巴黎——然后我不再动弹……

也许是个星期四,像今天一样,在秋天。

很可能是星期四,因为今天,是星期四,

当我把这些诗句写成散文,然后我在我的肱骨上

用力,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我转过身去,

用我全部的旅程,看到自己孑然一身。

塞萨尔•巴列霍死了,他们揍他,

他们所有人,他没有对他们干过任何坏事;

他们用一根棍子狠狠揍他,恶狠狠地

同样地用一根绳子,目击者是

星期四与肱骨的骨头,

孤独、雨水、道路……




【英国】泰德•休斯


《栖鹰》


我安坐于树林的制高点,紧闭双眼。

无所作为,没有虚伪的梦想

在我钩状的头和钩状的脚之间:

或在睡眠预演中完美杀戮然后大吃一顿。


高树的便利!

空气浮力与太阳光线

是我的优势;

地球的嘴脸朝上是为了我的视察。


在粗糙的树皮上我的双脚紧抓不放。

将生产我的脚、我的每一根羽毛的

全部创造拿走:

现在我将创造攥在我脚心里


或一飞冲天,围绕着全部的它慢慢——

我在我的满意之地杀戮,因为这就是我的全部。

我的身体里没有诡辩。

我的礼节就是撕扯掉你的脑袋——


分配死亡。

因我惟一的航线是直航

穿过万物的骨头。

没有参数维护我的权利


太阳在我身后。

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改变。

我的眼被允许不变。

我将继续保持诸如此类的一切。




【美国】兰斯顿•休斯


《黑人河传》


我知河流:

我知古老的河流像这世界,比人类的血液在脉管中的流动

更老。

我的灵魂已经长得深如众河。

我在幼发拉底河沐浴,当黎明年轻的时候。

我在刚果河畔建造我的小屋,它使我安然入睡。

我仰望尼罗河,在大河之上喂养金字塔。

我听见密西西比河在歌唱,当亚伯拉罕•林肯来到

新奥尔良,我目睹过它泥泞的胸膛全变成金制的落日。

我知河流:

古老而忧郁的河流。

我的灵魂已经长得深如众河。




【波兰】申博尔斯卡


《呼声》


你们几乎寸步不移,在无名之地的春天,

原住民,哦,马卡斯•埃米利乌斯。


你们深陷于鲁图里人中间。

你们蹲在萨宾人和拉丁人中间。

你们站起来到你们的腰,你们的脖子,你们的鼻孔

在并与埃魁人和沃尔西人中间,哦,卢修斯•费比乌斯。


这些少数民族像苍蝇一样密集,抵达激怒、

厌腻、恶心的极点,哦,昆图斯•德西乌斯。


一座城镇,又是一座,一百一十七座。

费德内人的顽固。法利希人的敌意。

伊特鲁里亚人的无知。安登奈人的

动摇。

研究拉维克人、皮里格尼亚人的仇恨。

那便是促使我们这些仁慈的人严厉起来的原因

超越各自新的山冈,哦,盖乌斯•库尔内利乌斯。


如果只是因为他们不走我们的道路,但是他们走了,

奥瑞恩西人、玛沙人,哦!斯普利乌斯•麦利乌斯


来自这里和那里的塔奎尼亚人,到处都是的

伊特鲁里亚人。

除了沃尔西尼人。外加维爱人。

毫无道理的奥勒西人。相似的萨皮亚人

超越人类所有的耐心,哦,塞克斯都•欧比乌斯。


少数民族只有微小的理解力。

愚蠢将我们包围在一个日益广泛的圈子里。

讨厌的海关。愚昧的法律。

无用的诸神,哦,提图斯•乌留斯提。


成堆的赫尔尼基人,成群的马鲁奇尼人

多如昆虫的维克第人、萨谟奈人。

你走得越远就会越多,啊,塞尔维乌斯•图利乌斯。


可悲可叹的是少数民族。

近观他们不负承担的责任

超越各自新的河流,哦,奥卢斯•加比尼乌斯。


我感到被每一条新的地平线所威胁。

那是我看到了怎样的问题,哦,赫斯久斯•米柳斯。


对此,赫斯久斯•米柳斯,我答复你,

哦,阿庇乌斯•帕乌斯:向前,在世界之外的某个地方

一定有个终结。




【俄国】叶赛宁


《不悔,不叫,我也不哭》


不悔,不叫,我也不哭,

一切将失去……假如苹果花下雾,

金黄色的树叶落满我的心境。

——我已不再年轻。


心啊,你已开始悄悄冷却,

此时此刻的心跳已不再像跳跃:

桦木胶合板建造的家园,

再也不能长久地引我赤足留连。


流浪者激情如火!让我日夜思念,

燃烧促使我逃离花言巧语。

啊,我的护照从未使用过的记忆!

突然憎恨,大胆起来,放纵情感!


现在,我已经倦于期待未来,

生活啊,难道你只是一场幻梦?

假如我在一个嘈杂的春天早晨

在玫瑰色的骏马上自由驰骋。


枯黄的枫叶悄然飘落

世界像块朽木不可雕……


普天下的众生,生生不息

我祝愿你们永远美丽富饶!




【美国】默温


《12月之夜》


冷冷的斜坡立于黑暗

树的南面摸起来很干


笨重的四肢爬进月光的羽翼

我来观察到这些

白色植物在夜里老去

最老的

头一个来到废墟


继而我听见喜鹊因月光醒着

流水流过它

自身修长无边的纤纤十指


今晚,再一次

我觅到一个独自的祈祷但并不是为了人




【法国】波德莱尔


《秋之商籁诗》


你的眼睛,清澈如水晶,问我:“怪情人,

我对你意味着什么?”——嘘,小可爱!

我的心,被所有事刺激,

除去原始生物的绝对坦率,


不告诉你它的秘密地狱,

摇篮曲的手邀我长眠,

它黑色的传说被写于火焰,

我憎恶激情,精神也令我恶心!


让我们轻轻地爱。爱神在其哨所里,


黑暗,隐蔽,弯下他致命的弓。

我熟悉他古代兵工厂的武器:


犯罪,恐怖,疯狂!——啊,我苍白的雏菊!

是不是你,像我一样,虽有一片秋日暖阳,

啊,我这么白,我的那么冷的玛格丽特?




【法国】阿瑟•兰波


《感动》


蓝色夏夜,我行于小径,

被麦芒刺伤,又踏碎浅草:

在梦里,我会感觉草儿的凉意在我脚心里。

我会让风儿沐浴我赤裸裸的脑袋。


我耽于无言,什么也不想:

但汹涌澎湃的爱情却在我的灵魂之中涨潮;

我要去远方旅行,走很远很远,像一个吉普赛人,

穿过大自然——如此幸福仿佛我有一个女郎相伴同行。




【印度】泰戈尔


《生如夏花》


生命,轻薄不止

轻浮不倦



我听见回声,来自山谷与心灵

向收割中的镰刀的孤独灵魂敞开

决绝地重复,但也是重复着最终


在沙漠绿洲中摇曳的福祉


我相信我是

生如夏花之绚烂

不枯、不败、火热、妖冶、放肆

心率和呼吸承担繁琐沉重的负载


百无聊赖




我听见音乐,来自月亮与胴体

辅之以极端唯美的诱饵,捕捉余音袅袅


充实紧张的生活,但也充实单纯

总有一些记忆遍布大地


我相信我将

死如秋叶之静美

盛而不乱,姿态如烟

即使枯萎也保留着傲骨和清风的肌肤

隐匿于世




我听见爱情,我相信爱着

爱是一池挣扎不息的蓝绿色藻类


仿佛落寞的微微爆裂的风

通过我的血管出血

多少年来坚守信仰




我相信所有人都能听见

甚至预见了分离,我遇见他们的另一个自我

一些没能把握的时机

离开后东行西走,至死注定不能返回无地


瞧,我戴在我头上的簪花,沿途一路盛开

常常错失某些,但也深受风霜雪雨的感动




般若波罗蜜,尽快尽早


生命美如夏花死如秋叶

还在乎拥有过什么




【匈牙利】裴多菲


《我愿是激流》


我愿是激流,

山中的溪流,

在崎岖的道路上,

穿过岩石……

只要我的爱人,

是一条小鱼,

在我的浪花里,

快乐地游戏。


我愿是荒林,

在河流两岸,

面对一阵狂风,

勇敢地作战……

只要我的爱人,

是一只小鸟,

在我的稠密里

在树枝间筑巢、吹笛。


我愿是废墟,

在高峻陡峭的山岩上,

这废墟肃穆的哀悼

并未令我黯然神伤

只要我的爱人

是青青的青春的中国常春藤,

沿着我荒凉的额头,

亲昵地爬上来,攀援上升。


我愿是草房,

在深山的谷底,

在草房的顶上,

饱受风吹雨打……

只要我的爱人

是可爱的火焰,

在我的火炉里,

缓缓地愉快地闪现。


我愿是云朵,

是灰色的破旗,

在苍茫的天空中,

懒懒地懒懒地飘荡,

只要我的爱人

是珊瑚状竖立的夕阳,

贴近我苍白的面庞,

显示五彩斑斓的辉煌。




【俄国】亚历山大•普希金


《假如生活背叛了你》


假如生活背叛了你,

不要难过,不要生气,

在黑暗的日子里,谦卑自己,

相信我,快乐的日子将会到来。


心住在未来;

现在这里心下黯然;

刹那之间,全都过去;

那过去的将变成美好的回忆。




【英国】威廉•布莱克


《老虎》


老虎!老虎!燃烧!燃烧!

在夜晚的森林里,

什么样不朽的手或眼

敢于创造你那可怕的匀称?


什么样冷漠的天空或深渊

点燃你眼中的火焰?

什么样的翅膀他敢于追求?

什么样的手敢去抓住火焰?


什么样的肩膀,什么样的艺术,

能够拧成心灵的肌肉?

当心儿开始跳动,

又怎会畏手畏脚?


什么样的铁锤?什么样的铁链?

在什么样的熔炉中炼就你的头脑?

什么样的铁砧?什么样的恐惧

敢于抓住那致命的恐怖的钩子?


当繁星投下了他们的长矛,

用他们的眼泪打湿了天空,

他是否微笑着欣赏他的作品?

他创造了羔羊也创造了你?


老虎!老虎!燃烧!燃烧!

在夜晚的森林里,

什么样不朽的手或眼

敢于创造你那可怕的匀称?




【德国】歌德


《致月亮》


再一次你用灿烂的迷雾

悄悄填满灌木与山谷

终令我的灵魂

得以完全放松。


你用你轻柔的凝视

覆盖我的领地

温和如朋友的眼睛,

穿越我的命运。


每一次心灵的呼应,

来自欢乐与乱世;

我徘徊在快乐与痛苦之间

在我的孤独深处。


川流不止,奔腾不息,亲爱的河流!

我再也不会兴高采烈,

因此笑语消失,亲吻变质

还有忠诚如坠深井。


我曾经拥有过一次

弥足珍贵的爱情,

它对我的折磨,

令我难忘今生。


水声潺潺,河流不息,在山谷里,

毫不休息,永不平静;

抱怨,呢喃,为我的诗歌

你的旋律,


每当你在冬夜里出现,

疯狂泛滥的洪水便会终结,

或是在春天的流光溢彩之中,

携助幼芽破土而出。


幸福是他,远离尘世,

紧锁自己,毫无仇恨,

坚持与自己的心灵为友

并享受与之同在的时光


那对大多数人来说未知的

或是从未关注过的事物,

穿过心灵的迷宫,

在夜晚出来漫步。




【德国】荷尔德林


《致狄奥提玛》


美丽生命,你生如冬日里开出娇嫩的花朵,

在一个暮气沉沉的世界里默默孤独地绽放,

深情地张开你的怀抱,沐浴在明媚的春光里,

为与之温暖相依,去找寻世界的青春年华,

你的太阳,那曾经美好的时光,如今已经日薄西山,

只有呼啸的狂风肆虐在冰封的寒夜。




【美国】爱伦•坡


《一个梦》


在黑夜的目光下

我总是梦见喜悦离去——

但一个醒来的生活与光明的梦

它所留给我的竟是心碎不已。


啊!这不是一个白日梦

对于他,他的眼睛投向

他周围的事物带着一道光

转身回到过去?


那神圣的梦——那神圣的梦,


当全世界都在责骂

它对我欢呼仿佛一个可爱的微笑

一个孤独的精神指导。


虽说灯火,阵痛的暴风雨和夜晚,

来自远方颤栗如斯——

可能有更多更纯粹的光明

在真理日的星星里?




【苏美】约瑟夫•布罗茨基


《在安娜•诞辰100周年纪念会上》


火焰和诗页,断发和剑,

谷物和磨,窃窃私语和铮铮有声——

上帝拯救了这一切——尤其是爱与怜悯


的言辞,作为他说出的唯一途径。

严酷的脉搏敲击着,血液的激流鞭打着,


铁锹均匀地敲在它们身上,通过温柔的缪斯独子,

对生命来说是如此独特,它们来自凡人的嘴唇

声音比棉花填充的牧师更清晰。

啊,伟大的灵魂,我在海外向你


深鞠一躬,谁发现了它们,那个,你暗自燃烧的部分,

安睡于祖国,这要感谢你,至少,

在聋哑的天空海洋获得讲话的礼物。




【美国】格雷戈里•柯索


《我25岁》


带着一分爱一分疯狂为雪莱

查特顿、兰波

我的青春贫乏的废话

已经远播,广为流传:

“我恨老诗人!”

尤其是后撤的老诗人

他们向其他老诗人虚心请教


讲述自己的青春,喋喋不休

他们说:——当年我干了这些

但那是在当年

那是当年——

哦,现在我愿做一个安静的老人

我对他们说:——我是你的朋友

你曾经是什么,通过我

你会再度成为什么——

然后在晚上在他们秘密的家中


拽出来他们道歉的舌头

并掏他们的诗。




【爱尔兰】谢默斯•希尼


《爱尔兰》

致T.P.弗拉纳根


我们没有大草原

晚上切一片大太阳——

眼睛承认侵占了

地平线上每一块地方,


被拉拢成为独眼巨人湖泊的

眼睛。我们没有围栏的国家

是结硬皮的沼泽地

在太阳的景点之间。


他们取出伟大的

爱尔兰麋鹿的骨架

在泥炭之外,将它设置在

一只惊人的充满空气的箱子。


黄油沉没在

上百年以下

被回收成咸的和白色。

大地本身是美好的,黑色黄油


融化并开放在脚下,

丢失它最后的定义

经过数百万年。

他们从来不会在此挖煤,


只有受涝的树干

伟大的冷杉,柔软如果肉。

我们的开拓者引人注目

向内,向下,


他们挖掉的每一层

从前似乎都曾安营。

沼泽地可能是大西洋的渗漏。

潮湿的中心深不可测。




【英国】威廉•莎士比亚


《商籁诗17》


在未来的时间谁会相信我的诗篇,

如果用你最高的毁誉将其填满?

尽管还只有天上的诸神知道它像一座陵墓

隐藏起你的生命,不显示你的另一半。

如果我能够写出你眼睛的美丽,

在清新的诗行中清点你全部的魅力,

未来的时代将会指认这是诗人的谎言,

如此神圣非凡的品质永不触及世俗的嘴脸。

因此我的诗页将会与它们的时代一起泛黄,

被瞧不起,像比舌头更少诚实的老朽,

你配得的赞扬是用特别的词汇表达诗人的愤怒,

一首古老的诗歌广为流传:

到那时你的孩子还活着,

你当活两次,在他身上,在我诗的韵律里。




【美国】约翰•阿什贝利


《仿佛你来自圣地》


纽约州西部

有一片公共墓地

在8月下旬的空气中有一个恐慌的注解

一个老头再一次尿了裤子

在那里,从阳光刺眼的傍晚转身离去


好像被太多的人希望的那样离去

这是目前任何一个人的处境


如何能够成为

你现在的灵丹妙药


不论怎样都让你保持一动也不动

如此这般穿过漫长的黑暗的季节

直到现在身穿海军蓝的女人复出

以及蠕虫从堆肥里爬出然后死去

这是任何一季的终结


你如此认真在那儿读书

坐着,不希望被人打扰

仿佛你来自圣地

还有其他大地依赖于你的迹象

十字路口的固定标志牌

在小径上昏昏欲睡


耳语中说出的一切


树篱之间的声音

苹果树下的语调

被编号的土地延伸辽远

你的房子建在明天

但肯定不是在什么是正确


的考试前,它会建成的

在人口普查前

把名字写下来


记住你是自由的可以漫步远方


像从正在发生的其它时间和场景中走来

历史中的某人来得太迟

现在时机成熟,格言

随着季节的转换和颤栗而孵化


那个有着巨大利益的事物终于

出现在天空中

但太阳矗立,阻止你看到它

神迹在夜晚之外出现

它的叶子好像所有急落的鸟儿,在一棵


被占用后颤栗不止的树下

在微弱的愤怒中平息下来


仿佛知道心灵永远不再


不在此处不在过去的昨天

惟有在今天的空白中填充自己

仿佛空虚正在发散

是什么时候的想法

那时间早已经过去




【圣卢西亚】德里克•沃尔科特


《风暴过后》


这么多的岛!

仿佛夜空繁星般的岛

在那根树枝上流星摇落

像坠落的水果,落在大篷车号航班四周。

一切事物必须坠落,所以总是如此,


一边是金星,另一边是火星,

坠落,并且是独自一个,仅仅因为这地球就是一座


孤岛,坐落在星星群岛之中。

我的第一个朋友是海。现在,是我的最后一个。


我闭嘴,现在我工作,然后我看书,

懒洋洋,在一盏钩在桅杆上的灯笼下。

我努力忘记什么是幸福,

不工作的时候,我研究星星。

有时候只有我,和被剪削过的柔软的泡沫

所以甲板变成白色,月亮打开

一朵云像一扇门,还有我头上的灯光

是一条小路,在银色月光下,带我回家。

莎宾妮自大海深处向你歌唱。




【美国】威廉•卡洛斯•威廉斯


《“自由!平等!兄弟会!”》


你闷闷不乐像头人猪

你把我逼进泥浆里

用你臭烘烘的灰马车!


兄弟!

如果我们富有——

我们将挺胸

抬头!


这是梦想,已经毁了我们。


再也没有一丁点骄傲

在马上或手握缰绳时。

我们坐在一起弯腰驼背地沉思

我们的命运。


唔——

所有的一切最终都会转化为痛苦

无论你选择右边或

左边的路

但是——

有梦想并不是一件坏事。




【英国】狄兰•托马斯


《死亡当无统治权》


死亡当无统治权。

赤裸裸的死者会与风中

和西天月亮下的那人同在;

当他们的骨头被剔干净,当干净的骨头一去不返,

他们会拥有星星在肘边在脚面;

虽然他们疯了但是还会清醒,

虽然他们沉沦苦海但是还会重出海面;

虽然情人丢了但是爱情不丢。

死亡当无统治权。


死亡当无统治权。

在大海的缠绕物下面

他们长久躺着有风而不死;

扭曲在拷问台上,当肌肉失去控制的时候,

被捆绑向着车轮,但是他们宁折不弯;

他们手中的信仰被折成两半,

罪恶累累的独角兽将他们刺穿。

最终他们裂成碎片但却没有留下裂纹;

死亡当无统治权。


死亡当无统治权。

也许再也没有海鸥在他们耳畔哭泣

抑或海浪轰响着拍碎在海岸上;

曾经开花的地方也许再也没有一朵花儿开放

昂起头迎向暴风骤雨的打击;

虽然他们疯了并且死亡像钉子,

性格的锤头还是越过雏菊;

击破太阳直至太阳陨落,

死亡当无统治权。




【美国】詹姆斯•赖特


《试着祈祷》


这个时刻,我从我身后离开了我的身体,哭泣

在它黑暗的荆棘之中。

尽管如此,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美好的事物。

此刻正是黄昏。

有美好的黑暗

由主妇们那触及面包的手构成。

一棵树的心灵开始感动。

我摸着落叶。

我闭上眼睛,想到了圣水。




【美国】罗伯特•伯莱


《被埋葬的火车》


请告诉我关于这列火车:人们传说被雪崩

掩埋的——天下雪了吗?——那是

在科罗拉多州,无人目击它的发生。

有烟自蜷缩一团的火车头上


袅袅飘过冷杉树顶,火车头发出噪声。

所有那些正在读书的人们——一些

在读梭罗,一些在读亨利•沃德•比彻。

还有正在抽烟的火车司机将头伸到外边。


我想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是在上

高中以后,或者是我们二年级的那年?

我们进入这个狭窄之处,然后我们听到声音

在我们上方——火车实在开得够快了。


搞不清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是你和我

还坐在那儿,在火车里,等待着信号灯

准备继续吗?或者是真实的火车真的被埋葬;

所以到了晚上,一列幽灵火车出来了,然后继续前进……




【芬兰】伊迪丝•索德格朗


《天性》


我的身体是一个谜。

好像过长好像这个易碎的东西还活着

你会感觉到它的力量。

我将拯救世界。

那便是为什么爱神的血液淌过我的嘴唇

爱神的金币滚过我疲倦的卷发。

我只需要去看看,

厌烦或在痛苦之中:地球是我的。

当我筋疲力尽地躺在我的床上

我知道:在这虚弱的手中躺着地球的命运。

它是力量,在我鞋子里颤抖,

它是力量,在我衣服的褶皱间移动,

最终,它是力量,害怕没有深渊,站在你的面前。




【美国】艾米莉•狄金森


《没有护卫舰能像一本书》


没有护卫舰能像一本书

带我们到远方登陆,

也没有任何骏马能像跳跃的

诗歌的页码。


它该被最贫穷者所接受

没有征税的压迫,

如何节俭是辆马车

承载一个人的灵魂!




【美国】伊丽莎白•毕肖普


《候诊室》


在马萨诸塞州,伍斯特,

我去和康苏罗姨妈一起住


到她的牙医那里就诊。

在牙医的候诊室里

坐着等她。

那是冬天。天黑得

早。候诊室里

满是大人

保暖鞋和大衣

灯还有杂志。

我姨妈在里面

似乎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等她时我读

《国家地理杂志》

(我能够阅读)并且仔细地

研究那些照片:

一座火山的内部,

漆黑一片,满是灰烬

然后它溢了出来

在火焰的小溪中。

奥萨和马丁•约翰逊

身穿骑马装,

系带的靴子,和木制的遮阳帽。

一根杆子上吊着一个死去的男人

——标题称之为《长形猪》。

尖头婴儿

一圈圈被绳子捆伤;

一丝不挂的黑女人,脖子

一圈圈被电线捆伤。

形同亮着的电灯泡的颈部。

她们的乳房使人惊骇。

我从头至尾读得很快。

我太害羞,不敢停下来。

然后我望着封面:

黄色页边、日期。

突然地,从里屋,

传来痛苦的一声“啊!”

——康索罗姨妈的声音——

不很大,或不很长。

我一点也不吃惊;

甚至于在那时我已知道她是

一个愚蠢、胆小的女人。

我本来应该尴尬,

但没有。使我


完全出乎意料的是


那便是我:

我的声音,脱口而出

不假思索


我是我的蠢姨妈,

我——我们——在下坠,下坠

我们的眼睛盯住

《国家地理杂志》的封面

1918年,二月号。


我对自个儿说:三天后

你就七岁了

我这样说是为了阻止

不断下坠的感觉逃离

疯转不停的世界

进入冰冷、蓝黑的虚空。

但是我感觉到了:你是一个自我,

你是一个伊丽莎白

你是他们中的一员。

为什么你也应该成为其中的一员?

我几乎不敢去看

看见我是什么样子。

我横瞥一眼

——我看不到任何更高的东西——

在灰色的有阴影的膝盖上,

裤子、衬衫和靴子

还有不同的双手

摆放在灯下。

我明白没有任何更古怪的事

曾经发生,它们永远

也不会发生。为什么我应该成为我姨妈,

或我自己,或任何人?

什么样的相同点——

靴子,手,家族特有的嗓音

我感觉在我喉咙里,甚至

《国家地理杂志》

和那些可怕的悬垂的乳房——

把我们攥在一起

或使我们融为一体?

怎样的——我不知道任何.

适合于它的词——怎样的“不太可能的”……

我怎样来到这里,

像他们一样,并偶然听到

一声痛苦的叫喊,它本来

可以变得更大和更糟,但是不曾?

候诊室很亮


并且太热。它正在滑行


在一波黑色的巨浪下面

一波,然后又一波。


然后我回到了它内部。

战争在继续。外面,

马萨诸塞州,伍斯特,

是夜晚、泥泞和寒冷,

时间依旧是1918年,

2月5日。




【英国】菲利浦•拉金


《树木》


树木来到生叶期

像某种东西几乎被说出;

近期的萌芽小憩并蔓延,

它们的翠绿是忧郁之一种。


难道它们是在重生

而我们老去?不,它们也在死去,

它们一年一度旧貌换新颜的把戏

被写在粮食的钟声里。


然而焦躁不安的城堡仍在打谷

在每一个成熟丰厚的五月。

去年死了,它们似乎在说,

重新开始,重新,重新。




【美国】弗兰克•奥哈拉


《静谧之诗》


音乐在遥远的地方响起

眼皮一眨不眨


物体像薰衣草一动不动

没有呼吸或遥远的回答。


然后云是如此微妙地松懈了

被银制的飞行中的机器带走


那思想的孤独的回声

难以置信:发动机瀑布般轰鸣的声音


像一枚硬币沉入海底

眼睛一眨不眨


像一枚硬币上升,当它在高声喧哗的阳光

中,并使临近的空气发出声音。此刻,


缓缓地,心对着音乐呼吸

而硬币躺在潮湿的黄沙里。




【美国】惠特曼


《啊,船长!我的船长!》


船长!我的船长!我们可怕的旅行已经完成,

这艘航船的每根齿条都已风化,寻求的奖章已经佩戴,

港口临近,我听到钟声,所有人都欢欣鼓舞,

当目光追随着坚定的龙骨,航船坚强而勇敢,

但是,啊,心!心!心!

啊,正滴着鲜红的血!

我的船长躺在甲板上,

冰凉地倒下,然后死去。


船长!我的船长!起来,听这钟声;

起来——为你旗帜在挥动——为你号角发出颤音,

为你献上花束和系缎带的花环——为你海滨拥挤,

为你他们呼叫,人头攒动的民众,他们渴望的面庞转向

这里,船长!亲爱的父亲!

这条手臂在你头下;

一些梦想在甲板上

你已冰凉地倒下,然后死去。


我的船长没有回答,他的嘴唇苍白如纸,一动不动,

我的父亲没有感觉到我的手臂,他已经没有脉搏或意志。

这艘航船安然停泊,它的航程圆满结束,

经过可怕的旅行这胜利者的航船满载而归;

啊!海岸狂欢,啊!钟声悠扬

但是我,步履沉重,

走上甲板,我的船长躺在那里,

冰凉地倒下,然后死去。




【美国】安妮•塞克斯顿


《星夜》


那不能叫我从一个可怕的需要中挣脱出来——我愿意说出

这个词——宗教。于是我晚上出去画星星。

——梵高致他弟弟的一封信


小镇不存在了

除去那儿有一棵黑头发的树跌倒

爬起像一个淹死的女人进入灼热的天空。

小镇是沉默的。夜与十一颗星星一起沸腾。

哦,星星星星闪闪烁烁的夜!我多么

想要死去。


它移动。他们都还活着。

甚至月亮在其橙红的铁中凸起

逼迫孩子就范,像一个上帝,从它的眼睛。

看不见的老蛇吞下了星星。

哦,星星星星闪闪烁烁的夜!我多么

想要死去。


进入那夜的横冲直撞的猛兽,

被巨龙吸收,劈开

从我没有胎记,

没有肚子,

没有哭喊的生命中。




【美国】桑德堡


《一枚硬币》


你西部的脑袋在此浇铸在钱上,

你是这两个一起消逝的,

伙伴在雾中。


正用剑刺进水牛肩膀,

印第安人的瘦脸,

我们来了在你们不知何往以后

你们的欢迎形式在新的镍币上。


你是在

给我们:

过去。


草原上的

奔跑者:

再见。




【美英】艾略特


《前奏曲》


冬天的夜晚尘埃落定

过道里洋溢着牛排味。

6点钟,

烟熏的日子疲惫地结束。

而现在一场暴风雨正在覆盖

污秽的残渣

由你双脚附近的枯叶形成

报纸从空地上飞来;

暴雨拍打

破碎的百叶窗和烟囱似的电话亭

在街的拐角

一匹孤独的出租马冒着水气,踢踏着。

然后是正在亮起的街灯。




【英美】奥登


《葬礼蓝调》


叫停所有的时钟,切断电话,

用一根多汁的骨头阻止狗吠,

黯哑钢琴,用低沉的鼓声

抬出棺材,让送葬者前来。


让飞机在头顶上呻吟着盘旋

在天空中涂抹一个消息:他死了。

让公共场所的鸽子的白颈环绕绉纱,鞠躬

让交通警察戴上黑色的棉手套。


他是我的北方,我的南方,我的东部和西部,

我工作的每一周,我的星期天休息,

我的正午,我的午夜,我的说话,我的诗歌。

我以为爱将持续直达永远,我错了。


此刻星星不需要了,熄灭每一颗,

收起月亮,拆除太阳;

倾倒海洋,横扫森林。

因为没有什么还是有用的,不论现在还是永远。




【美国】佛罗斯特


《此路未选》


两条路分叉于金黄的林中,

对不起,我不能脚踩两条路

作为行人,我站立良久

低头看其中一条好像通向远方好像我能够

到达它在荆棘之下蜿蜒而去的那个地方。


然后选择了另外一条,只是因为它美丽,

并且好像更值得一走,

因为它长满了草渴望被踩踏;

尽管穿过那里

磨损度相差无几,


那个早晨,两条路都躺在那里

落叶中没有脚步将其踏黑。

哦,我把第一条留给了另一天!

但还是知道路通路,

我拿不准我究竟能否回来。


从此以后,时光荏苒,某个地方

我将长叹一声讲述这一切:

两条路分叉于林中,然后我……

我选择了鲜有人迹的一条,

于是便造成了全部的差异。




【西班牙】洛尔加


《哑小孩》


小男孩在找他的声音

(蟋蟀王占有了它)


在一滴水中

小男孩在找他的声音。


我不想用它来说话,

我要用它打制一枚戒指

那样他或许会戴上我的沉默

在他纤小的手指上。


在一滴水中

小男孩在找他的声音。


(被俘的声音,在远方

穿上蟋蟀的衣裳。)



《第一心愿小调》


绿色清晨

我想变成心灵,

心灵。


成熟夜晚

我想变成夜莺,

夜莺。


(灵魂

变为橙色。

灵魂

变为爱之色。)


鲜艳清晨

我想变成自身。

心灵。


夜之尽头

我想变成声音。

夜莺。

灵魂

橙色。

灵魂

爱之色。



《亚当》


一棵树的血浸泡着早晨

在那里新生的女人呻吟着。

她的声音离开伤口里的玻璃

在窗格上,有一幅骨骼的图解。


正在到来的光明立足并且战胜

一则被遗忘的寓言白色的限制

静脉的喧哗在飞行

朝着苹果昏暗的冷静。


亚当在身体的高烧中梦见

一个孩子飞奔而来

穿过他两颊脉搏的跳动。


但另一个黑黝黝的亚当正梦见

一轮无籽石头的中性月亮

在那里光明的孩子将要诞生。




【美国】史蒂文斯


《罐子之虚构》


我把一个罐子置于田纳西,

它浑圆,在一座小山。

令懒散的荒原

环绕那座小山。


荒原向它升起,

蔓延周边,不再野蛮。

罐子浑圆,立于地面,

高如天空中的一座港口。


它君临天下。

罐子发灰、赤裸。

它不曾恩赐鸟儿或灌木,

像田纳西别的乌有之物。




【美国】普拉斯


《话语》


斧子

在敲出木头的钟声后,

发出回声!

回声旅行

远离中心仿佛马群。


树液的

泉眼像在流泪,像

水在努力

重建它的镜子

在岩石之上


它滴落并转弯,

一具白色的头盖骨,

被周围野草丛生的绿色所吞噬。

多年以后我

在路上与它们邂逅……


话语干燥乏味并且无人驾驭,

不知疲倦的马蹄状的水龙头,

虽然

来自池底,万古不变的恒星

主宰人的一生。




【墨西哥】帕斯


《街》


这里是一条寂静的长街。

我行于黑暗,蹒跚而行,跌了一跤

然后爬起,然后盲目而行,我的脚

踏着寂静的石头和干枯的树叶。

有人在我身后也踏着,石头,枯叶:

如果我慢下来,他就减慢;

如果我跑,他就跑。我转身:没有人。


一切黑暗无门。

我转来转去在这些角落之间

它们不断把我领到街上

在那里没有人等候,没有人跟随,

在那里我追赶着一个男人,他跌倒

然后爬起,看着我说:没有人。




【阿根廷】博尔赫斯


《雨》


下午长出了光因为终于

一场绵绵细雨

正在飘落,或是掉下。因为是又一次

雨是某种永远发生在过去的事物。


有谁听见它落下后已被带入心灵

时逢一个突如其来的幸运的机会

在他的一瞥中一种叫做“玫瑰”的花儿绽放出

五颜六色中令人好奇的色彩。


这场雨用它的雨雾让百叶窗失明

给人带来喜悦,在没有多少人发现的郊区

在那里一棵葡萄树上的黑葡萄高过了头顶。


在某个不复存在的庭院里。

湿透了的下午带回来声音

多么渴望,我父亲的嗓音,不死。




【巴勒斯坦】达维什


《我属于那儿》


我属于那儿。我有着许多回忆。我出生,像每个人那样出生。

我有一个妈妈,一所多窗的房子,兄弟们,朋友们,还有一间囚室

一扇寒冷的铁窗!我有一波被海鸥抢去的海浪,一张我自己的全景画。

我有一片深颜色的草地。在我话语的地平线深处,我有一个月亮,

一只鸟儿的支持,和一棵不朽的橄榄树。

我已在大地上居住了很久,在剑把人变成猎物以前。

我属于那儿。当天空为她的妈妈哀悼,我返回天空到

她妈妈面前。

我哭了,一朵正在返回的云也许携带着我的眼泪。

打破规则,我已经学会了一次血洗的审讯所需要的全部话语。

我已经学会了,然后拆卸所有的词,只为从它们中拉出

一个字:家。



《巴勒斯坦情人》


她的双眼是巴勒斯坦的

她的姓名是巴勒斯坦的

她的裙子和悲伤巴勒斯坦的

她的方巾,她的双脚和身体巴勒斯坦的

她的话语和沉默巴勒斯坦的

她的声音巴勒斯坦的

她的降生和她的死亡巴勒斯坦的




【俄苏】帕斯捷尔纳克


《二月》


哦二月,赐我墨水和眼泪!

悲哀地书写二月,

当起义的愤怒的冰雹,

像在春天里燃烧。


花六十戈比,去雇辆轻便马车,

乘着它穿越钟鸣与车轮声声。

去到暴雨如注的地方

比墨水和眼泪多些响亮。


在那里,像焦炭似的梨,乌鸦

成千上万,从树上飞起,

坠落在水坑里,继而将

干涸的悲伤深深抛进你的眼里。


在低处,解冻的补丁般的土地闪着光,

伴随大声的哭喊,风被挖掘。

越偶然便越真实——

诗安详但啜泣。




【智利】聂鲁达


《黄花颂》


靠蓝色移动,其自身的蓝,

是海,背靠天空的,

是一片黄色的花朵。


冬天到了。


穿过冬天

如此重要,海要展开

它的神话,它的布道,它的酵母菌般的灵感,

在此爆炸

在一种黄色植物的

黄金沙滩

你的双眼

被固定

在地面

逃离伟大的海及其节奏。


我们将变成尘埃。


不是天空,不是火焰,不是雨水

但是

泥土,

只是泥土

我们将成为

并且也可能只是

一片黄色的花朵。




【奥地利】里尔克


《千钧一发》


谁此刻在世上某处哭

在世上无缘无故地哭,

在哭我。


谁此刻在夜里某处笑

在夜里无缘无故地笑,

在笑我。


谁此刻在世上某处走

在世上无缘无故地走,

走向我。


谁此刻在世上某处死

在世上无缘无故地死,

望着我。



《秋日》


主,是时候了。夏天浩大。

让你的影子躺在日晷之上,

让风儿去草地上放松。


最后命令果实快些饱满;

多给它们两天的南方气候,

敦促他们成熟,驱使

最后的甘甜酿成醇厚的葡萄酒。


谁现在没有房屋,他不必再建一座。

谁此刻孤独,将长久孤独,

将醒着、读着、写着长信

将在林荫道上来来回回

徘徊不安,当落叶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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