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强则国家强，少年娘则国家娘？（杜课593期）

From 杜骏飞等杜课 2019-04-29

编前语

在法国队战胜阿根廷队的比赛中，19岁球员姆巴佩独中两元，几乎全世界的人都在谈论这个新锐的法国前锋。中国的网络上出现了一句新的流行语：少年强则国家强，少年娘则国家娘。与这句流行语搭配出现的，是姆巴佩与TFBOYS的照片。“少年娘则国家娘”迎合了网络上对小鲜肉的敌对情绪，同时也让我们对我国的“鲜肉文化”进行思考。

1、少年强则国家强，少年娘则国家娘？（师生对话）

2、相关评论

少年强则国家强，少年娘则国家娘？

（师生对话）

提问人：小潶

网传的姆巴佩与tfboys的拼图虽然有恶搞之嫌，但也确实反映了一些问题。“少年强则国强，少年娘则国娘。” 有人认为确实如此，有人则认为这是“以一种偏见代替另一种偏见”。请问杜老师对此言论持何种态度？

杜骏飞：

“少年娘则国家娘”确实内嵌着审美和归因的偏见，其偏见有三：认为男生不能有阴柔之美；把阴柔之美污名化为“娘”；以为国家怯弱，其责尽在少年。

不过，如果说少年中没有阴柔之美是反常识，那么，一个国家中，少年中太多阴柔之美则更不正常。

至于，这个国家的所有媒介景观中，尽是阴柔孱弱之花美男，那就算千古奇观了。

在圆桌派的某期节目中，有过韩国出道经历的韩庚介绍偶像的形成是要通过一套全面且严苛的流程：一方面完全服从公司为其设定的路线，另一方面经济公司能够给出最有成效的出名方式。这形成了一套成熟的造星生产线。这两年我国以“养成”为主的推星模式也在盛行，这种“打造”出来的偶像能走得远么？他们给我们带来了什么？

杜骏飞：

我只能说说个人观点。从本能上，我欣赏那种有天分、有个性、有尊严的艺术家，同样，从本能上，我不喜欢这类流水线式的“艺人产业”，原因是它物化了人，扭曲了人，降低了人。所谓“养成”，更让人联想起古代色相产业史上的一页。

明清时期的江南，“养瘦马”是一个十分常见的暴利行业。那时的“娱乐机构”用十几贯钱从穷人家买小女孩，交给她琴棋书画、歌舞表演。等到小女孩长大，卖给有钱的商人时，能卖到千五百两。那个时代，通过这种流水线来养成的“女艺人”，自然，不排除这种产业里有个别天才，但其中的大多数人，她们能走得远么？她们又能给他人、给自己带来什么？

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在60年代的中国，对偶像的审美偏向于“花美男”如赵丹、王心刚，到了80年代，审美潮流又趋向于“硬汉”如高仓健、姜文。等到现在流行审美又回到了“花美男”派系，请问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个回流现象呢？

杜骏飞：

首先，纠正你一下，赵丹、王心刚可不是什么花美男，他们虽然英俊，风格却是质朴清新，精神上更是颇为豪迈。

譬如赵丹，是文艺领域的抗日英雄，他积极参与“左翼剧联”的活动，加入抗日救亡演剧队，深入工厂、市井、学校，演出抗日救亡剧目，甚至为此被反动军阀盛世才监禁，系狱5年，却坚贞不屈。

试问，你们所沉湎的这个时代里，有一个赵丹这样的花美男吗？

至于说1980年代，审美潮流为什么曾趋向于“硬汉”，我以为那是一个激情燃烧的大时代，所有的行业都在意气风发、争分夺秒，所有的书生都在忧国忧民、挥斥方酋，人们不可能把那样的时代精神寄托于奶油小生。

至于为什么今天的媒介景观中，尽是阴柔孱弱的“男生”——或许，这个国家和这个时代不那么需要典型的男人。

现在盛行“小鲜肉”、“小奶狗”型男生，主打无害，腼腆，弱势的的男性状态能让女性有一种不会被辜负的安全感。在“她经济”盛行的时代，这种现象可以说是因为女性崛起的矫枉过正产生的么? 在此环境下，您更加推崇怎样的男性气质？

杜骏飞：

就算是“她经济”盛行，“小鲜肉”、“小奶狗”也是令人作呕的名词，不管是从词源上、还是从文化上来说，都是如此。这里，就不多说了。

至于我更加推崇怎样的男性气质——你觉得呢？

前不久，杭州的一所中学开设攀岩课，校长表示：现在的男孩子太文弱了，要给他们开设阳光课程补钙。上海，南京等地也率先试点“男子中学”，纷纷进行“拯救男孩”行动，杜老师认为男孩需要这样被拯救么？或者说通过这种方式能够拯救的了男孩么？

杜骏飞：

运动很好，能强健人的体质，磨练人的意志品质。但“拯救男孩”只是靠补钙和攀岩吗？

男子气，首先不是要有强壮的肌肉，黝黑的皮肤，而是要有强悍的内心。

外表纤弱内心坚强的男人，不可能被人说成娘娘腔，而那些长相高大威武之人，我倒是见过有几位，精神孱弱，意志绵软，他们在领导面前满脸谄媚，遇到一点危险就慌张畏缩，其勇气甚至比一般女子还不如。

恐怕，他们才是真正的娘娘腔。甚至，他们侮辱了娘娘腔这个词。

我曾在杜课里读过塞缪尔·厄尔曼的散文《青春》：青春不是桃面、丹唇、柔膝，而是深沉的意志，恢宏的想象，炙热的情感。

大概，我们也可以仿照厄尔曼，定义什么是男子气：男人固当壮健、粗犷，但其首要却在胆色、担当。

厄尔曼还说：青春锐气，“二十后生而有之，六旬男子则更多见”。

而我也想说，男子气概，壮硕健儿时或有之，但恂恂儒者则更多见——不是因为他们力能扛鼎，而是他们自小就修行弘毅内心。

相关评论

1、时代总是滚滚向前的，新文化则永远层出不穷。我们用什么来防范人的异化、社会的堕落、文明的失效？不是艺术，而是人本身，尤其是一代又一代不断觉醒的新人。

——杜骏飞《中国有嘻哈之后》

2、波伏娃在《第二性》中谈到女性爱情时，提及了这其中的“利他主义”。“当危险迫在眉睫，母亲会用自己的身体俯在孩子身上，当猎人出现，母鸭会把他们从窝边引开。而这就是爱，这是崇高的、本能的、女性的。”这种属于女性的爱从分娩那一刻开始就暗藏了一种“自我牺牲”，女孩可能在很小的时候就如法炮制起这种自我牺牲精神，受这种母亲影响的女孩长大后，很有可能继续这样的自我牺牲。这种专属于女性的自我牺牲与粉丝对偶像的情感重叠起来，成了我们所说的“养成”。

在这场“养成”里，去人设和立人设同时进行。《偶像练习生》里，一位选手在于母亲通电话时，他的母亲觉得节目组把自己的孩子弄得有些阴柔，选手笑着说自己在这群人中已经是能排进前十的爷们儿了。

——澎湃新闻《从偶像练习生看“养成究竟是什么》

3、刺猬公社文章的留言区中，点赞最多的一条留言指出了这件事可能的负面影响：这就给年轻一代传导了不良的价值观——“当明星挣钱多还容易，睡着觉就五百万入账”。

总之，“范丞丞睡后收入480万”这一消息本身虽不属实，但从反思的角度来看，它所引发的争议、它的成因以及它所涉及的文化元素与我们的社会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每每有热点事件发生，那些喧闹背后的隐藏现象，或许才是更值得人们关注与反省的，而挖掘它们，也是我们重新认识问题的契机。

——知著网《范丞丞“睡后480万”扎了谁的心》

4、让偶像祛除过于强烈的男性气质而保留一种阴柔无害的状态，一方面能让女性体验到一种安全的、捆绑式的、不会被辜负的自我牺牲，偶像不会与他人谈恋爱，会不定期地与粉丝互动，就像青蛙儿子玩够了总会回家，还会带伴手礼和明信片一样。另一方面，这种花钱“供养”偶像的行为，似乎也是对一种父权意识的直接复制，这种父权意识借助饭圈文化，被合理化为一种看似更“高级”、更现代、更平等的生活方式，女性在这种虚拟关系中看似居于统治地位，但实质上，只是一种商业包装下的“位置消费”。

在“饭圈文化”流行的今天，花了大笔钱“供养”偶像的女性，自身的地位真的提高了吗，这究竟是女性对现实不满下的宣泄，还是将自己放置于虚拟空间的沉沦？这是作者想要提出的问题。

——界面文化《“供养”偶像是女性地位的崛起，还是对父权意识的复制？》

欢迎读者朋友们扫描下方二维码，添加杜课小助手（微信号：dukexzs）加入《杜课》粉丝群，与我们分享您在生活中的所思、所想、所悟。您也可以提出对《杜课》的建议和意见，我们会认真听取并改进。我们期待和相信，有了您的参与，《杜课》才能朝着一个更好的方向前进。

感谢阅读本期《杜课》，下期再见

往期精选

人物： 最后一个士大夫｜三十周年忌日读沈从文｜听歌 | 苏菲 · 珊曼妮的歌与人生｜如果自由有回声——殷海光｜夜谈王国维｜说话的权利：读伏尔泰｜独有爱莲人：叶嘉莹的人生 | 陈寅恪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