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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沃什诗10首

米沃什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证明


你仍在经历地狱的火焰。

你甚至可以说出它们的样子:真正的,

尖利的钩子,将肉体

一片片撕裂,只剩下骨头。你在街上行走

一切仍在继续:鞭打和流血。

你记得,因此你毫不怀疑:

确实有一个地狱存在。




岛屿


可是想想你是喜欢这座岛的,它海一般白,

岩洞长满了藤蔓,在紫罗兰下,泉水。

我吓坏了,因为我几乎记不得自己曾在那里,

在一个穿过昏暗和沙沙作响的冰山

远离的地中海文明中生活过。

这里,一根食指指向原野,成排的梨树,一副马勒,

一辆水车的车轭,一切都封闭在水晶中,

于是我相信,我确曾在那里生活过,

被那些风俗和习惯所熏陶。

我披上外套,倾听正在来临的潮汐,轻轻摇晃

悼我的愚蠢,但即便我变得聪明

也始终改变不了我的命运。

悲悼我那时、后来和现在的愚蠢,

我多愿它们受到宽恕。




不是这种方式


原谅我。我是一个阴谋家,和那些夜里在房屋旁

偷偷走动的人一样。

我测算警卫的位置,在我胆敢靠近

封闭的边界之前。

了解得越多,我就装做越少,不像那些

作证的人。

不关心炮火,灌木丛中的呐喊和哭泣,以及嘲笑。

让贤哲和圣徒,给全世界带来一个礼物,

而不仅仅给语言。

我保护我的好名声,因为语言是我的尺度。

一种乡村的,孩子气的语言将崇高变成了

兴奋剂。

唱诗班的圣歌崩溃,只留下了

一首。

我的声音总是不丰满,我愿意再做一次

不同的感恩祈祷,

宽容地,没有讥讽,那奴隶的荣耀。

在七重边界之外,在晨星下。

在火,水和所有元素的语言中。



对孤独的研究


荒原中远程水渠的一个守护者?

沙中要塞一个人组成的分队?

无论他是谁。黎明他看见起皱纹的群山

灰烬的颜色,在融化的黑暗之上,

浸透了紫罗兰,碎成流体,变红,

直到巨大地,立在桔色的光中。

日复一日。在他注意到之前,年复一年。

他想,那光辉,是为了谁?只为我一人?

在我凋谢之后很久,它仍会在这里。

蜥蜴的眼中它是什么?或者在一只候鸟看来?

如果我完全是个人,没有我它们能是它们吗?

而他知道哭喊毫无用处,它们不会拯救

他。




印象


除了赞美,风景什么都不缺少。

除了带来礼物的高贵信使:

一个带定语的名词和一个词形有变的动词。

是否只有珍贵的橡树才能光辉闪耀

当我们勇敢的学生,在山谷上的一条小径上

行走,唱着“欢乐颂”。

是否至少有一个孤独的牧羊人会在树皮上刻下字母。

除了赞美,风景什么都不缺少。

但是没有信使。灌木丛,黑色的沟壑,

森林笼罩着森林,一只风筝呜咽。

谁在这里设法写下了一个短语?

谁知道,这印象,也许很美。

远远的下面,一切都在破碎:城堡的墙,

教堂后的山谷,妓院,商店。

而不是一个灵魂。那么信使从何而来?

在遗忘了灾难之后,我继承了大地

直到大海的岸边,以及土地之上的,太阳。



幸福的生活


他的晚年偶然遇到了丰收的年景。

没有地震,也没有干旱或洪水。

仿佛季节的转换如约到来,

星星变大变亮,太阳的威力也在增加。

甚至在遥远的省份也没有战争。

一代代人长大,成了友善的青年。

人的理性不是一个嘲弄的对象。

告别如此新鲜的世界令人痛苦。

他忌妒,他为自己的怀疑而羞愧,

满足于他撕裂的记忆将随他一同消失。

他去世两天后一场飓风夷平了海岸。

休眠百年的火山冒出浓烟。

岩浆在森林、葡萄园和城镇蔓延。

而战争从岛屿上的一场战斗开始。




坠落


一个人的死就象一个强国的衰落

它拥有英勇的军队,领袖和预言家,

富饶的港口和所有海上的船舶,

但现在它已不能解救任何被围的危城,

它不再加入任何的联盟,

因为它的城市已空,居民已被疏散,

曾带来丰收的土地长满了蓟草,

它的教堂被遗忘,它的语言已失传,

那高居于不可接近的群山之上一座村庄的方言。





黎明我向窗外望去,看见一棵小苹果树

半透明在光辉中。

黎明我再次望去,一棵苹果树果实累累

立在那里。

也许许多年已经过去,但我不记得任何

发生在我睡眠中的事。




关于世界终结的一首歌


在世界终结的那天

一只蜜蜂围着一棵红花草盘旋,

一个渔夫缝补一面微光闪烁的网。

快乐的海豚在海中跳跃,

排水口边小麻雀在玩耍

蛇象往常一样皮肤金黄。

在世界终结的那天

女人们打着伞漫步穿过田野,

一个醉鬼在草坪边呼呼大睡,

蔬菜贩子沿街叫卖

而一艘黄帆船在靠近岛屿,

一只小提琴的声音在空中持续

通向星光灿烂之夜。

那些盼望闪电和惊雷的人

失望了。

那些盼望征兆和天使长号角的人

不相信它它正在发生。

只要太阳和月亮还在头上,

只要熊蜂拜访一朵玫瑰,

只要玫瑰色的婴儿在诞生

无人相信世界正在终结。

只有一个白发老人,他应该是个先知

但还不是,只为他太忙了

一边捆绑西红柿一边嘟哝:

世界不会再有另外的结局。

世界不会再有另外的结局。




白色


哦白,白,白。白色的城中妇女携带面包和蔬菜,

妇女在连续旋转的黄道带下

生产。

泉水在绿色的太阳中喷发,就像在白昼中

经过婚礼,在寒冷曙光中流浪,从一个郊区

到另一个郊区。

学童皮带上的扣子掉在坚硬的地上,

煤箱和石棺缠满了黑莓。

触觉的启示,一次又一次新的开始,

没有知识,没有曾经接受的记忆。

一个蹒跚的路人,在丧失了语言之后

我穿过一个市场。

征服者帐篷里的烛台溢满了烛蜡,渴望

已经离开了我,我的舌头上是冬苹果的酸味。

两个吉普赛女人从灰烬中升起敲着小鼓

为永恒的男人跳舞。

在一片被占据或者空闲(无人关心)的天空中只有鸽子和回声。

响亮的是我的悲歌,因为我相信绝望能持久爱也能持久。

在无人需要,无人知道,没有名字的白色之城

只有它曾经并继续存在。


马 永 波 /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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