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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尔赫斯《棋•Ⅱ》

博尔赫斯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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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Jorge Luis Borges ,1899年8月24日-1986年6月14日),阿根廷诗人、小说家、散文家兼翻译家,被誉为作家中的考古学家。生于布宜诺斯艾利斯(Buenos Aires)一个有英国血统的律师家庭。在日内瓦上中学,在剑桥读大学。掌握英、法、德等多国文字。 作品涵盖多个文学范畴,包括:短文、随笔小品、诗、文学评论、翻译文学。其中以拉丁文隽永的文字和深刻的哲理见长。他早年深受柏拉图和叔本华等人的唯心哲学,还有尼采的唯意志论的影响,并且从休谟和康德那里接受了不可知论和宿命论、以及古希腊哲学家芝诺、苏格拉底等人的哲学影响。他对笛卡尔的思想也了然于心,在上述哲学家的观点的基础上,他采用时间和空间的轮回与停顿、梦境和现实的转换、幻想和真实之间的界限连通、死亡和生命的共时存在、象征和符号的神秘暗示等手法,把历史、现实、文学和哲学之间的界限打通,模糊了它们的疆界,带来一个神秘的、梦幻般的、繁殖和虚构的世界,在真实和虚幻之间,找到了一条穿梭往来的通道,并不断地往返,并获得神奇的阅读感受。

棋•Ⅱ


软弱的王,斜跳的象,凶残的后,

高高耸立的城堡,还有狡猾的卒子,

在黑白相间的道路上互相寻找,

展开了白刃的格斗。


他们不知道,是棋手那杰出的手

主宰着他们的命运;

不知道有一种绝对的严格,

控制着他们的意志和行程。


然而棋手也是(如欧玛尔所说)

黑夜和白日构成的

另一个棋盘上的囚徒。


是上帝移动棋手,棋手移动棋子。

又是什么上帝,在上帝的背后设计了

这尘土、时间、梦幻和痛苦的布局?


(王央乐译)



《棋》的逻辑旨趣一目了然,在波诡云谲的博氏诗歌星象图中显属罕见。“棋子”、“棋盘”、“棋手”,博氏选择的道具及其构成的关系,既简单,又繁奥,其间积淀着的人文意蕴,几乎是先验地暗示着此诗的内涵走向。沿着这一走向发掘并丰富其内在的矿藏,显然不是博氏写作的本初动机。神秘的怀疑论者、文学和语言的梦游狂——潜伏在图书馆巨大阴影中的博尔赫斯的全部兴趣在于:通过他酷爱的道具,“玩”出一场彻底颠覆传统经验和既定程序的美学游戏。
游戏启动于博氏一向自诩的所谓“忠于事实”的叙述:“黑白相间的”“棋盘”上,“王”、“象”、“后”、“卒子”,为了各自的“意志”,沿着各自的“行程”,“互相寻找”,并“展开白刃的格斗”。角色鲜明,品性各异,目标相悖,这酷似博氏早期的暴力小说的火拼场景,虽然敷着一层淡淡的寓言的微茫,却依旧是写实的、理性的,“忠于事实”再述式的。非意象性语句的叙述罗列,是博氏以前的所有大师都望而却步的诗歌方式,而博尔赫斯却以他犀利的技巧和坚定的自信得心应手地“游戏”着。


他们不知道,是棋手那杰出的手

主宰着他们的命运;

不知道有一种绝对的严格,

控制着他们的意志和行程。


两句“不知道”,语句坚定地实施了本诗的第一次意义的颠覆,一下子把上一节中“棋子”们的白热化格斗推入了生命本体运动绝对盲目性的尴尬之中。这种颠覆与瓦解,不是政治、社会、伦理等既有价值层面上的,而是直指生命本体的荒谬与无知。对此,诗歌是通过“手”这一意味深长的意象来完成的。的确,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部生命的历史,就是动词的历史。”(布罗茨基语)“手”,是力的凝聚,权的代码,意志的延伸。它既代表着创造与解放,也意味着毁灭与奴役;它既能够书写历史,也可以篡改事实;既可以是美的天使化身,也可以是恶的撒旦载体……其能指与所指几乎涵盖了人类生命运动的所有可能性与丰富性。博尔赫斯的超越性在于,他不是像一般作家那样津津乐道地就此展开评价和发掘,而是举重若轻地直接抓拍了“手”——这一生命本体象征那汰尽了褒贬色彩的中性动作“主宰”和“控制”,从而震人肝胆地揭示了“棋子”们格斗与撕杀的非自主性、盲动性与形而上的绝对荒诞性。本节抒写从容,语句镇定,在瓦解了上一节内容的同时,为下文进一步意义与经验的颠覆作铺垫与蓄势。
诗的第三节,时间(“白昼”和“黑夜”)的引入,把平面的棋盘植入了多维的“曲径分岔的花园”(博氏小说名),在时空交叉的大棋盘上,“棋手”无非是另类的“棋子”,是被“禁锢的囚徒”。杰出地“控制”和“主宰”着他人意志者,本身也被绝对严格地囚禁和掌握着。而更为可悲的是,他们对其自身的“囚徒”角色竟然毫无自觉,绝对盲目,依然志得意满地操纵着棋盘上的撕杀,导演着人世间的格斗。如果诗到此戛然而止,我们说:《棋》已具备了一首杰作的资格,其深刻震怖的悲剧力量足以流传千古。然而博氏毕竟是超一流的大师,其不可替代的魅力——一场生命本体与宇宙本体的绝对虚无与荒诞的艺术地震已排山倒海般袭来。


是上帝移动棋手,棋手移动棋子

又是什么上帝,在上帝背后设计了

这尘土、时间、梦幻和痛苦的布局


貌似平静的设问,却蕴含着设问者穷究到底的执着与洞若观火的清醒。“棋手那杰出的手”、“时间”、“上帝”、“上帝背后”的“上帝”,布局与主控力量层层递进的叙说,不断地建构着本诗的召唤性语境,又不断地瓦解着传统的喻意流向与经验秩序,从而用沉郁的爱的激情把读者——包括博尔赫斯本人——推进了虚幻与宿命的太阳黑洞,思接千载,心骛八荒,摩玩生命云蒸霞蔚的幻美与沧桑。这首诗语气坚定,节奏果决,推进刚健有力,既晓畅易懂,又玄奥艰深,显示了博尔赫斯诗歌叙述的“坚不可摧的恰切”和主旨的“毫不模糊的本质的模糊”⑤,谓之千古绝唱,窃以为绝非过誉。(选自沈健《我对诗歌所知甚少》)




棋•Ⅱ


王柔弱,相持重,后则暴戾凶残,

车直来直往,卒子狡诈而机警,

缘着那黑白交织的阡陌道路,

寻找战机,进行着殊死的抗争。


棋子们并不知道其实是棋手

伸舒手臂主宰着自己的命运,

棋子们并不知道严苛的规则

在约束着自己的意志和退进。


黑夜与白天组成另一张棋盘

牢牢地将棋手囚禁在了中间

(这可是欧玛尔所作出的论断)。


上帝操纵棋手,棋手摆布棋子。

上帝背后,又有哪位神祇设下

尘埃、时光、梦境和苦痛的羁绊?


(林之木译)




棋•Ⅱ


软弱的王,斜跳的象,残暴的

后,直行的车和狡诈的卒子

在黑白相间的道路上

寻求和展开它们全副武装的战斗。


它们不知道是对弈者凶残的

手左右着它们的命运,

不知道有一种钻石般的精确

掌握着它们的意志和行程。


而棋手同样也是被禁锢的囚徒

(这句话出自欧玛尔)在另一个

黑夜与白天构成的棋盘上。


是上帝移动棋手,后者移动棋子。

在上帝身后,又是什么上帝设下了

这尘土,时间,睡梦与痛苦的布局?


(陈东飚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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