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识｜还源去，无须更远寻——傅大士在杭州的遗迹寻访（下）

前文回顾：

藏识｜傅大士在杭州的遗迹寻访（上）

通过前文的介绍，我们已经知道傅大士在杭遗迹主要集中在凤凰山的右翅，即将台山一带。因年代久远，龙华禅寺的位置只能根据文献大致判断。

翁福清先生在《八卦田非南宋籍田辨》一文中曾对“龙华寺”具体位置有考证：龙华寺故址就在“富春江水泥厂内，其西边正好是‘八卦田’即南宋郊坛（丘）遗址。”这一结论恰能与韩元吉《龙华寺傅大士真身像》诗中第一句“古寺郊丘侧”互为印证。

将台山上开山采石留下的山体裸露疤痕（即富春江水泥厂旧址）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将台山是水泥厂的采石场。过度的人工采石，削去了南麓的半座山体，崖壁上形成约两万平方米寸草不生的岩面，大片裸露在外，和周围景区的大环境很不协调，也很难通过种植被来修复。

龙华寺的位置虽已无从寻访，但兜率庵却有着“四顾坪右”的明确定位，又因“古壁有小石佛三尊”的记载，令人存有一线希望。毕竟摩崖造像若无特殊原因，总还是有踪迹可寻的。

据金华地方志傅健依照志书记载和实地考证得出结论：“石龙洞造像是傅大士宴坐处，也即古兜率庵的所在地。”那么石龙洞造像又在何处呢？

玉皇山景区导游图

通过这份导游图，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石龙洞造像在将台山南坡，与慈云岭造像距离很近。图中虽未标明前往石龙洞造像的道路，但很明显，从南观音洞处上山距离最近。

从南观音洞边上的石板路上山，在前往慈云岭造像的路上，尚未到达慈云岭造像处，有一处向右的岔路，如果在此处继续沿着主路上山，便会到达慈云岭造像、老玉皇宫等处；右拐即是一处白色的公厕，而这条前往公厕的小路其实就是前往石龙洞造像的路了。

沿着这条路走，穿过古树藤蔓下掩映下的石径，在野花沁香中，行不多远，眼前便是人迹罕至的石龙洞造像。

石龙洞造像

此处的位置为将台山南坡，玉皇山慈云岭右侧。石龙洞所在地又称为下石龙院，从慈云岭（上石龙院）至吴越郊坛这一路线，俯瞰起来就好似一条石造的巨龙逶迤盘旋于玉皇山，“石龙”一名正是由此而来。

根据现场解说牌介绍，石龙洞造像开凿于北宋建中靖国元年（1101），依自然山势雕凿于数块石灰岩上，造像题材有释迦如来与弟子、菩萨、金刚力士、罗汉等历经千载风霜雨露的侵蚀，石刻佛像仍然轮廓分明。

整个造像群依崖壁分为五个部分：

• 洞口的释迦如来及弟子像位于造像群中间偏左，释迦如来左右分立迦叶、阿难两弟子，再两侧为菩萨像，皆立于莲花须弥座上，边上还有一供养人；下面为三世佛雕像，即过去迦叶佛，现在释迦牟尼佛，未来弥勒佛。

• 西侧为一组罗汉像，现存16尊，大小相仿。

• 洞口东侧与释迦如来及弟子像相对的是千佛龛，以一尊佛像为中心，四周横列着31排小型造像，一共约有500余尊佛像，号称“千佛”，其形制在江浙一带较为少见。

• 千佛龛东侧下方有金刚力士像，披甲站立，右手作无畏印，左手执宝钺。

• 在造像群的最东面，为一尊菩萨像，全跏趺坐式，左手拿净瓶，右手举柳枝，身后背光饰火焰纹。

此次寻访的另一个惊喜，便是在石龙洞造像边上一个十分隐蔽的两大岩石间，发现了一块摩崖石刻《心印铭》。题刻上部山石突出，形成天然保护罩，使得心印铭题刻少受酸雨等侵蚀，保存相对完好，字迹至今仍清晰可辨。其书法是典型的承唐古法之作，通篇古穆端庄，结字中宫收紧，字势章法疏密有度，为北宋楷书的经典范本，较之唐楷毫不逊色。

题刻的首句“唐翰林学士兼太子侍读史馆修撰守右補阙梁肃作”，落款“钱塘讲律僧沖羽书。陶翼并男拱携字。天宋皇祐癸巳岁七月草堂僧慎微纠同志刊于石龙院之崖”，提供了文章作者及镌刻者等信息。

作者梁肃是安定（今甘肃泾川）人，世居陆浑（今河南嵩县东北）。幼逢安史之乱，南旅吴越，“转徙厄难之中者，垂二十年”。建中元年（780）至京师，登文辞清丽科，任太子校书郎。复受荐为右拾遗，以母老病辞。贞元五年（789），召为监察御史，转右补阙、翰林学士、皇太子诸王侍读、史馆修撰。

北宋梁萧作《心印铭》石刻拓片

世人所熟知的梁肃是古文运动的先驱者，他的文章崇尚古朴，为韩愈所师法。历史上的梁肃不仅学佛，而且是天台宗九祖荆溪湛然大师的弟子。他对佛教的研究之深入，甚至北宋赞宁律师也不得不感叹道：我们出家人往往还有不懂得天台宗深邃理论的，而梁肃却能“洞入门室，见宗庙之富”。

《心印铭》便是梁肃佛教著述中的代表文献，对心之体相及其与众生、与万法的关系阐释入微，内涵丰富，不仅是佛教史上的重要文献，也是唐代天台宗在杭州发展的例证。

更为有趣的是，《心印铭》中万法唯心的思想，恰与此次寻访的主人公——傅大士的一篇名著《心王铭》深度契合。

《两浙金石志》

• 《心王铭》曰：“观心空王，玄妙难测，无名无相，大有神力”；《心印铭》也说：“惟本之为体，寂兮浩兮不可道兮，显矣默矣不可测矣”。

• 《心王铭》曰：“能灭千灾，成就万德，体性虽空，能施法则”；《心印铭》也说：“心迁境迁，心广境广，物无定心，心无定像”。

• 《心王铭》曰：“诸佛菩萨，了此本心，有缘遇者，非去来今”；《心印铭》也说“心生法生，心灭法灭，离一切相，则名诸佛”。

• ……

两位居士大德，相隔两百余年，其著作思想竟然如此相近，《心印铭》又被后世学人镌刻在了当年傅大士宴坐之处，实在不可思议。

《心王铭》

想当年，在东阳行化一方的傅大士，为了感动人主，令佛法得到普及，命其弟子傅昉奉书粱武帝，条陈诸善。在得到梁武帝的召见后，自中大通六年（534）起，不辞辛劳，先后三次亲赴建康，推行法化，利益无边。傅大士进京面圣途中，路过钱塘，经停于凤凰山，宴坐之处经后世兴建，乃有今日遗迹。

近一千五百年后的今天，当我们循着史料的记载，再次寻访至此，面对着眼前的这一切，古圣先贤的言谈举止、音容笑貌仍如此真切、清晰的展示在眼前，一时间万千思绪涌上了心头，令人难以言表，就以傅大士十二章《还源诗》中的一首为此次寻访告一段落吧：

还源去，何须更远寻。

欲求真解脱，端正自观心。

（本文参考金华地方志《傅大士在杭州的史迹考证纪实》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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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妙声

责编｜海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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