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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漠华诗歌赏析

2017-11-09 潘漠华 星期一诗社


潘漠华(1902-1934),浙江宣平(今属武义)人。原名训,又名恺尧,学名潘训,笔名潘四、田言、锡田、若迦、季明等。1920年开始文学创作。小学毕业考入县师范讲习所,在小学任教后复入浙江省立第一师范,与柔石、魏金枝、冯雪峰等参加朱自清、叶圣陶指导的青年文学团体晨光社。后又与冯雪峰、应修人、汪静之结成湖畔诗社,先后出版《湖畔》、《春的歌集》,两书收入其新诗68首。又创作农村题材短篇小说,有9篇收入《雨点集》。1924年考入北京大学文科,1926年在校加入中国共产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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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


月光撒满了山野,

我在树荫下的草地上,

踯躅,徘徊,延伫;

我数数往还于伊底来路,

想着飞蓬的发儿,

将要披在伊底额上看见了。

我心儿慌急,

夜风吹开我衣裳。

月儿光光了,

这使我失望了。

伊被荆棘挂住伊底衣了。

我垂着头儿,

噙着泪珠,

双手褰着裳儿,

踏过茂草,

将月光也踏碎了。

我跑到溪边,

睁大我底眼眶,

尽情落下我底眼泪,

给伊们随水流去;

明天流经伊底门前时,

值伊在那儿浣衣,

伊于是可以看见,

我底泪可以滴上伊底心了

1922年




怅惘


伊有一串串的话儿,

想挂在伊底限角传给我。

伊看看青天上的白雁儿,

想请他衔了伊底心传给我。

眼梢弯了,挂不住;

白雁儿远了,不能飞回;

伊于是只有堆伊底忧虑,

在伊四披的乌发上了。




若迦夜歌·三月二十七朝


我静思冥想,

我生前,你心是我底坟墓;

我死后,你心也是我底坟墓,

你发呀,就是我底墓草。

说不尽的思恋,

走不尽思路底蜿蜒;

妹妹呀,远离恋人的旅客,

是如何如何的日长夜长呀!

把我手指当做一把锄,

尽力锄我头顶的荒地,

那是思念得莫奈何了,

狂乱梳掠我纷披的头发。

夜来了,我就狂跑,

茶店里去吃茶,酒店里去吃洒,

但不幸,在一般无聊的伴侣底中间,

又望见你底明眼来了!

静静坐在墙角的藤椅上,

放眼在园底黑暗的四围;

这是如何的一幅美丽的画图呵,

一对儿女,偎抱在夜色里!

独自的出去,又独自的归来,

数尽路上的石块,也拨尽

坐旁的迷迷的春草,

这是如何的倦人呀,妹妹!




  二十年代初期著名“湖畔诗人”之一的潘漠华,吟唱爱情,倾吐忧愁,向往未来,为后人留下了一百余首诗歌。他的爱侍诗,以大胆的追求爱情和强烈的反封建意识,拨动了多少青年男女的心弦!

  他原名潘训,又名潘恺尧,笔名漠华、潘四、若迦等。浙江宣平县上坦村人。在县立师范讲习所毕业后,曾短期担任过小学教师。1920年考入在杭州的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并开始写作新诗。次年,与汪静之等人组成新文学团体“晨光社”。后来,除与汪静之、应修人、冯雪峰合出诗集《湖畔》外,还与应修人、冯雪峰合出诗集《春的歌集》。“湖畔诗人”的诗作以歌唱爱情为一大特征。潘漠华的诗作中,爱情诗不仅占很大比重,而且写得最为热情、有味。《祈祷》、《月光》、《将别》、《怅惘》、《问美丽的姑娘》、《若迦夜歌》等,是他爱情诗中的佳篇。

  他的爱情诗,大多是在爱心萌动,情流奔涌时写成,具有大胆吐露真情,热烈追求爱情,无拘束、无遮掩、勇敢无畏的气概。单纯明朗的外表之下,蕴含着一股狂热、深挚的内在之情,还常常化为奇丽的冥思遐想。和汪静之那些天真无邪的情诗相比较,潘漠华的更多一层婉转。

  《月光》,写“我”在静夜月光下等侯心上人幽会的焦急与失望心情。时问已过了很久,月光撒满了山野,诗人踯羁着,数着心上人往还的路径,盼着她那可爱的秀颜快快出现。但是,望穿秋水,仍不见她的影儿。她定是被家人拦住,不能践约吧。于是,“我”只好“噙着泪珠”,“将月光也踏碎了”,急忙跑到溪边,将悲酸痛苦的眼泪洒进溪水,让溪水载着它们,流到她的门前,滴在她的心头。诗中表现的青年男女真挚相爱的决心,就像那清彻的溪水,“青山关不住,毕竟东流去”。全诗以焦急的等待,表现出爱心的炽烈,以溪水传递情意而作别样的两心台一(这正是诗人想象奇特,构思巧妙之处),表现出爱心的执著坚定。

《怅惘》一诗,清新含蓄,诗人不用热烈的字眼,正面抒发恋爱主体“我”狂涌急翻的心潮,而是想象对应体“伊”是如何思念与忧虑的。“伊”想以目传情,把一串串甜蜜的话儿挂在眼角,托天上的白雁儿捎给心上人。但是,话儿从弯弯的眼梢上落下,雁儿也飞远了。“伊”只得将忧虑堆上一头乌发(大概“忧虑”都是黑色的,而且,密密麻麻的吧!)由热望之情,转为忧伤之情,这本是沉溺在爱河中的青年男女常见的心态。诗人的高明,在于不写“我”而写“伊”,写“伊”又正是写“我”。只有热恋中的情人,才能时时、处处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想象对方的喜怒哀乐,欢欣与忧伤。正是在替对方所作的种种设想中,更体现了“我”的关怀备至、体贴入微之情。诗人的高明,还在于以雁来雁去、灵秀传情的眼睛和乌黑寓意的头发等具象,将恋爱者的心理体验表现得既有起伏变化,又有活泼生动的形象性。

  《若迦夜歌》写于1923年,由23首缠绵悱恻的情诗组成。它们大多涂上了一层浓郁的感伤色彩。从全部内容看,写的是诗人在杭州求学期间的一段恋情,只是具体情况不得而知。诗中约略透露出一些消息:“……妹妹,我们底爱,/是有缺陷的完全,/所以我想,将这些诗烧去,/也是留些痕迹,不烧去,/也是留些痕迹。”(《三月六晨》“妹妹呀,我们底家,/是只建筑在黑夜里的呀!/因为白日里,你是你,我是我,/逢着也两旁走过去了,见了也无语的低头了。……”(《三月六晚》)“……别你有半月了,/朝夕昼皮,只要是垂头,/就默默念起你底名儿,默默想起你底脸儿;/几次像哭般的喊着你,/也几次用我底泪,匀细抹过你底面容。……”(“三月二十二夜杭州》)从中可见,这一段恋情,只能是永远的“缺陷”。最后,诗人将为“妹妹”所写的诗稿全部焚烧:“焚去我恋诗底初稿,/那里是写满我底忧愁,/是狂滚我底热心;/那里是濡染着妹妹底香润,/系念着妹妹底善心:/现今,都将他葬在火里。……”他要让“诗稿幻成一堆纸灰;/在那灰色的宇宙里,/能长留我俩底痕迹,/能永远深藏秘密的爱情。”(《焚诗稿》)美好的爱情以悲剧告终。

关于他的这段终成悲剧的爱情,后来他的好友汪静之曾隐约有所透露:“……因为他所爱的姑娘是封建礼教所不许可的,他心里一直觉得很有愧,所以他自卑自责。1921年上半年他曾和我谈过他这个秘密,他说他不曾告诉过任何人,要我守密。湖畔诗社四诗友本是无话不谈的,但因漠华要我守密,所以我对修人雪峰也没有谈起过。漠华的弟弟应人同志对我说,他从他哥哥的遗物中发现他哥哥的恋人很可能是某一女人,但只觉得可疑,不能确定。我说:‘就是她。我是唯一知道这秘密的人。已经过五十九年了,现在不妨公开了。’应人说:‘她还活着,还是不公开好。这秘密连我母亲都不知道。”(《修人集·书简·注释》)

《三月二十七朝》是这组情诗中的最佳篇章,全诗情绵绵,意深沉,将一腔挚爱抒发得淋漓尽致。生也以“你”的心为坟墓,死也以“你”的心为坟墓,生生死死不离分,可谓“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这般坚定、执著的“思恋”,挥之不去,避之犹来。即使远走他乡,依然“思恋”不已。用手做锄,狂乱地锄头,也除不掉“思恋”。在茶店酒店,在静静的园的黑暗中,又隐隐浮现出“思恋”。这止不住的“思恋”,伴着“我”独自去,又伴着“我”独自归,“数尽路上的石块,也拔尽/坐旁的迷迷的春草”,心疲身倦了,还是去不掉“思恋”。——这便是表现在诗中的一颗执著的、持久的、始终不渝的爱心,一股坚韧不拔、至死不变的顽强劲儿。它不仅启迪当时从封建桎梏下挣脱出来的青年男女真诚相爱,而且昭示他们爱可以达到何等坚贞的程度。

  这首诗在表达上语浅意深,节奏和谐,比喻生动,最后的一声“妹妹”,更有强音结篇之妙,声浪袅袅,余味无穷。

  潘漠华的爱情诗,不仅是他爱情追求的表现,也是他美好理想的表现,具有反封建束缚的深刻意义,因而受到当时青年人的喝彩。

  正当潘漠华拨动琴弦,倾吐“思恋”之情时,一桩并不情愿的婚事强加在他头上——迫于母命,1923年冬,他在家乡与邹秀女结为夫妻。他的二哥也极力促成此事。因此,潘漠华在致二哥潘详的信中颇流露出忧伤不满的情绪:

  尧此行返抗,意绪幽抑,当在兄意想中。婚事,兄意见,雪兄已为详言。尧性孤寡,复是一个富于忧郁性者,母亲爱我,又以此事相逼,弟何能堪?当今甘,已决定为母为兄牺牲自己矣!唯日后何以自处处人,实将由忧愁造成我前途,我后半生,笑乐当永远离我而去矣!……

  所幸者,他与邹秀女婚后的感情倒也谐和,相聚二十余日后,他回杭州继续读书,在给秀女的信中颇表关切之情;“离家那一天的早上,知你要难堪的。我因自己的心情虽是一个男子却也同体一样,所以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我们就在无言中别了,有二十几日的盘桓,关系又如此密切,一朝分飞,说不定要一年半后再会,谁能止得住别时不泪,别后不思呢?……”他还鼓励她去读书。后来,她真的进一所学校读书了。他又于心不安地写信给她说;“你为爱我,天天去读书,这固然是勇敢可敬的行为;但你为爱自己,想使你自己读读书做个更好的人而天天到祠堂去读书,我想这是更勇敢的行为,更可敬的行为!”

  不过,潘漠华对邹秀女的感情,并非他在情诗中所咏唱的那种狂热执著的爱,也非知音知己之爱,而是大部分出于同情的爱。婚后第二年,他就很少写诗了。但有的《一段难堪的归程》、《归后》、《志梦》,《遗坟》等,都是些感伤气息很浓的诗,爱的熊熊火焰已经熄灭。这在《归后》(1924.1.14)中表现得十分明显:“……去的带的是忧伤,/归来仍带的是那忧伤。∥……∥南野的雾榖一幕上心头,/我便恋着那酒了——那馥馥的酒!/呵!那馥馥的酒,你重新陶醉我吧!/满天的摇星,夜景远处艨胧,寒风吹梦,/那灼耀灼耀灼耀的街灯,/将一切都陶醉到冥茫无边的境里!”诗人竟用酒来麻醉自己了。

  刻骨铭心的爱,是无法忘记的,即使岁月流逝,理想之爱的影子仍留存心底。写于1925年的《志梦》,便是诗人先前所歌唱的爱之女神的梦中来复:


昨夜我梦见你?妹!——

在一条萧条的巷头里,我逢见你。

我醒了,我知道是梦了,

但我还听着你说:“我与春俱回了!”

仿佛有人拍着我旅合的纸窗,

有芬芳的野香袭入房里来;

但我开出门看看,妹!——

一颗流星,射伤了我的心!

妹!我何尝不希望

春会抚摩我,会鼓励我;

但我心头终已被夜色幕了——

这悲郁的夜色!这沉迷的夜色!

“妹将与春俱回了!”妹!

我不能有一日再这般歌了。

远望夜天,星光如磷火地闪耀不定,

我看见我生命的末页,那般可伤的!


  这算不得一首好的爱情诗,因为调子太低沉。但是,它从一个侧面控诉了封建包办婚姻,因而具有一定的社会意义。自1925年3月以后,潘漠华便不再徜徉在诗的国度里,他毅然走上革命之途,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嗣后,潘漠华先后在武汉,杭州、上海、厦门、开封、北京等地为革命事业奔忙,两次被捕人狱。1933年秋,他任中共天津市常委,兼宣传部长。次年2月被捕,在狱中团结难友为反虐待而绝食。就在第三次绝食斗争中,他被灌以滚烫的开水而壮烈牺牲。




简析湖畔诗人

潘漠华诗歌的“歌哭”之苦



  潘漠华(1902-1934年)浙江宣平(今属武义)人。1920年开始文学创作,1921年10月,经他倡议,和同学汪静之、柔石、魏金枝等发起,组织了杭州第一个新文学团体“晨光社”。1922年4月,他与汪静之、冯雪峰和应修人在杭州西子湖畔成立了中国新诗史上第一个诗歌主题社团——湖畔诗社,相继出版了白话诗诗集《湖畔》、《春的歌集》,诗集分别收录了潘漠华的16首白话诗和52首新诗。湖畔诗社活动时间虽然只有三年,在中国现代文学史著述中,湖畔诗派的诗歌研究基本上是一个着墨不多的文学话题,但湖畔诗社作为一个诗歌流派存在于现代文学史之中并占据了一定的文学史地位,其诗歌作品不容忽视。

湖畔诗社四人艺术个性各不相同,朱自清曾说:“就艺术而论,我觉漠华君最是稳练、缜密,静之君也还平正,雪峰君以自然、流利胜,但有时不免粗疏与松散? ? 修人君以轻倩、真朴胜,但有时不免纤巧与浮浅??”“潘漠华氏最凄苦,不胜掩抑之致;冯雪峰氏明快多了,笑中可也有泪;汪静之氏一味天真的稚气;应修人氏却嫌味儿淡些。”在湖畔诗人中, 潘漠华的诗歌并不是太多, 1925年五卅运动后他主要致力于革命工作,创作较少,但其诗歌特色却最为鲜明。


  一、潘漠华诗歌的“思念之苦”


  潘漠华从小家境贫寒,颇多不幸。诗人“是饱尝了人情世态的辛苦人”,父亲因子女受辱、被债主逼迫而死,哥哥姊姊也被旧礼教所侮辱、吞噬。他的母亲只有一边怀念亡夫,一边思念远子;一边日夜劳作,一边偷偷落泪。因为潘漠华的人生经历,其诗作诗显得悲伤凄苦,多是对故乡、亲人和逝去心上人的思念,有的是希望幻灭的悲哀,美梦残破的泪痕和幸福不至的挽歌。父亲、母亲、姐姐、哥哥和“妹妹”构成了潘漠华诗歌的人物系列,这是他的诗在题材上有别于其他三人的独特之处。

  潘漠华在《夜歌·三月五日晨》中歌吟:“慢慢地踱呀/轻轻地踱呀/离去故乡(母亲/情人)的步!”道出了一个人别离故乡时的留恋情思,这也构成了潘漠华诗歌的乡土情结。诗作《将归故里》运用“故里”“母亲”“家底屋角”三个意象,表达游子归家后的欢乐与悲苦的情绪。这是一位经历了游荡的苦难生命在向地母的渴望中寻求抚慰的情感历程。而在《呵》中又是这样思念父母的:“我想念我底死父,/他呀,卧在一堆黄土中——青草长者的下底;/我的母亲,扼心愁苦在房里吧? /一回想念已故人,一同想念远游的儿子! ”。

  同样游美丽的西湖,由于自身经历的不同。汪静之看见路上有一个小孩,产生天真的《路情》,冯雪峰更是无拘无束地唱起《栖霞岭》。而桃红柳绿的西湖美景,引发的还是潘漠华悲怆的身世之感,时刻不能忘记自身家世,无事不引起悲哀。

  王富仁在《中国文化的守夜人——鲁迅》一书的序言中说:“记得小时和母亲住在农村一座黑糊糊的土屋中,睡梦中醒来,见母亲还坐在我的身边,心里就感到很踏实,很安全,若是发现身边没有一个醒着的人,心里马上就恐怖起来”,这样的一种体验在潘漠华的诗歌中有着鲜明的表达,而这些带有纪实风格的诗歌构成了潘漠华诗歌情感世界的基石。


  二、潘漠华诗歌的“爱情之苦”


  湖畔诗人是新诗运动的先锋,也是现代爱情诗的先锋群。“湖畔”吟爱是潘漠华新诗的主基调。潘漠华的爱情诗至少可算40余首,占总诗的十分之四。漠华的情诗亦是对黑暗忧愤的独自,是对恋人激情的告白,给人压抑焦灼的感觉。“伊死已六年了。/伊没有认识我,/只知道我的名儿;/可是我每次过伊墓前时,/我的洁白的心儿,/就给一缕悲哀的情丝/,缠在伊墓头青草上了。”这首《忘情》代表着潘漠华爱情诗的特色。“悲哀的情丝”,“墓头青草”这些意象诉说的是怎样一种对爱情的思念与无奈! 整首诗所抒发的情感恰恰与题目相反: 想要“忘情”,最终却是“忘不了的情”,只能让那“墓头青草”去承受一切的哀思

  潘漠华歌唱爱情的浑厚“嗓音”在《若迦夜歌》中体现的更为明显。《若迦夜歌》写于1923年,由23首缠绵悱恻的情诗组成。“……妹妹,我们底爱,/是有缺陷的完全,/所以我想,将这些诗烧去,/也是留些痕迹,不烧去,/也是留些痕迹。”(《三月六晨》“妹妹呀,我们底家,/是只建筑在黑夜里的呀!/因为白日里,你是你,我是我,/逢着也两旁走过去了,见了也无语的低头了。……”(《三月六晚》)“……别你有半月了,/朝夕昼皮,只要是垂头,/就默默念起你底名儿,默默想起你底脸儿;/几次像哭般的喊着你,/也几次用我底泪,匀细抹过你底面容。……”(《三月二十二夜杭州》)从中可见,这一段恋情,只能是永远的“缺陷”。最后,诗人将为“妹妹”所写的诗稿全部焚烧:“焚去我恋诗底初稿,/那里是写满我底忧愁,/是狂滚我底热心;/那里是濡染着妹妹底香润,/系念着妹妹底善心:/现今,都将他葬在火里。……”他要让“诗稿幻成一堆纸灰;/在那灰色的宇宙里,/能长留我俩底痕迹,/能永远深藏秘密的爱情”(《焚诗稿》)。

  关于他的这段终成悲剧的爱情,后来他的好友汪静之曾隐约有所透露:“……因为他所爱的姑娘是封建礼教所不许可的,他心里一直觉得很有愧,所以他自卑自责。《三月二十七朝》是这组情诗中的最佳篇章,全诗情绵绵,意深沉,将一腔挚爱抒发得淋漓尽致。生也以“你”的心为坟墓,死也以“你”的心为坟墓,生生死死不离分,可谓“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这般坚定、执著的“思恋”,挥之不去,避之犹来。即使远走他乡,依然“思恋”不已。用手做锄,狂乱地锄头,也除不掉“思恋”。在茶店酒店,在静静的园的黑暗中,又隐隐浮现出“思恋”。这止不住的“思恋”,伴着“我”独自去,又伴着“我”独自归,“数尽路上的石块,也拔尽/坐旁的迷迷的春草”,心疲身倦了,还是去不掉“思恋”。——这便是表现在诗中的一颗执著的、持久的、始终不渝的爱心,一股坚韧不拔、至死不变的顽强劲儿。它不仅启迪当时从封建桎梏下挣脱出来的青年男女真诚相爱,而且昭示他们爱可以达到何等坚贞的程度。


  三、潘漠华诗歌的“严谨之苦”


  潘漠华的绝大部分诗歌都有现实的抒情对象, 他的满是苦难的家人,他挚爱的妹妹,因而在感情表达上,潘漠华的诗歌相比较其他湖畔诗人颇为天真、纯洁的情思而言,感情和思绪最为凄苦, 也由此他的诗歌形式不同于汪静之、冯雪峰、应修人等人稍显松散和稚气的创作, 而是颇为沉稳和缜密。诗句大多随着感情一泻而下,具有爆发力。读起来就像扯破自己的情怀,有着逼人的气势和热情。如《稻香》:“稻香弥漫的田野,/伊飘飘地走来,/摘了一朵美丽的草花赠我。/我当时模糊地受了。/现在呢, 却很悔呵!/为什么那时不说句话谢谢伊呢?/使得眼前人已不见了,/想谢也无从谢起! ”诗句几乎毫无修饰, 就是一种非常自然的白话, 我们在读它的时候, 却不能不感受到一股情感的潜流, 伴随着诗行在流动。那“田野”、那“草花”、那“飘飘”的“伊” ,既是叙事,也是抒情。

又如《呵》中 “我父亲的灵魂呵,莫不是已升上天么?/你知不知母亲的心酸?/想念否我们失父的悲哀?/呵! 你应当归来呀! ”这里有连续三个问号, 又有连续两个惊叹号, 在语气上有着强烈的一致性和饱满性,使整首诗的情绪气氛十分流贯, 有力地深化了诗的抒情意境。


  四、潘漠华诗歌的“缺陷之苦”


  确实,潘漠华是“歌哭在湖畔”的,他的诗离不开眼泪和悲哀,也造成了其诗歌情调显得过于低沉,色彩也显得过于单一。《撒却》写了三个人儿,“划船的老人低着头儿想了。/流着泪儿/尽力掉着桨儿/水花四溅起/他撒却他底悲哀了!......坐在磐石上浣衣的少妇/依稀看着溪岸柳丝底影/伊停着工作哭了/......伊也撒却伊底的悲哀了!/颓唐的青年/......就伏在那人儿底肩上/呜呜咽咽大哭一场/他也撒却他底悲哀了!”一个划船的老人,一个浣衣的少妇,一个颓唐的青年,都希“撒却”他们的悲哀。但就像“为了忘却的纪念”是忘不掉的一样,想“撒却”的悲哀恰恰正是撒不掉的,悲哀是过于沉重了。这简直就构成了潘漠华笔下的诗歌人生,为同一种悲凉的气氛所笼罩,染上了同一种感情的色调。

  在写《撒却》的前四天,也即1922年3月4日,他在一首诗中写道:“悲哀轻烟似的来了”,“悲哀轻烟似的去了”。六天以后,他又写道:“母亲底悲苦,从衣缝里出来/姊姊底悲苦,从头发里出来/哥哥底悲苦,从手掌心里出来/他们结成一个缜密的悲苦的网/将我整个网着在那儿了!”这种悲苦的网的笼罩所造成的压抑感和孤独感一直在他的前期诗作中流露。《孤寂》《草野》《忘情》《夜》《雨后的蚯蚓》都是这种悲伤情绪流露之作。

  在湖畔诗人中,潘漠华是“歌哭”得最凄苦的。可以比较他与汪静之的同名诗作《月夜》,在同样的月色下, 汪静之感受到的是爱的欣喜,爱的愉悦,哪怕有忧伤,也是甜蜜的忧伤,“我缓步在月光里,/思念着我所恋的人"/玉洁的月呵!/你为何不照出她底影?/这是她常走的游木,/这是她常站的蔷薇花下,/这草地她常玩耍 这些都变成我所爱的了......”。而在潘漠华的《月夜》中,我们看到的是泪涟涟的感伤,是“长留亦无终结,/长迷离亦无归”的慨叹,是爱的伤怀,而不是爱的甜蜜。漠华的“歌哭”特色正如应修人所委婉地批评的那样“具有热爱、深情的衷怀”,但局限于对“自家一家底回环悲切”稍显不足。

  潘漠华诗歌的愁苦既有自身的经历也有上个世纪20年代凄风苦雨的时代的烙印,其收录在《湖畔》的16诗中有9首出现决绝的“泪”字。“歌哭”是其创作的局限更是其艺术创作的源泉。虽然潘漠华创作的时间不长,作品在现代文学中受到的关注不多。但对潘漠华而言,诗歌 64 48967 64 31649 0 0 8303 0 0:00:05 0:00:03 0:00:02 8302他深味人生痛苦,试以超越与救赎那注定无望的情感宿命的唯一途径。那背负沉重的个人吟诵,于湖畔的青春重奏中,遂鸣响出别一种音色。正如他的笔名漠华所蕴含的意义:人间像一片沙漠, 他立志要在沙漠里开花。潘漠华的诗作恰是新诗还比较贫乏的年代的一束绚丽、鲜艳的花朵。可以说, 在湖畔诗歌中, 潘漠华的创作是最富有诗意和诗味的, 情感最为真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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