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 | 漫谈中原大战——补续
长崎事件，前十年与后十年（上）
北伐4个集团军的大佬阎锡山、冯玉祥、蒋介石、李宗仁。
在1930年前后，汪氏没有直系军队，蒋介石能够控制的军队同样少得可怜。
北伐初期，誓师北伐8个军，其中只有何应钦的第1军勉强算是广州、黄埔嫡系。而这个嫡系军完全听命蒋介石的，也仅是该军第1师。
北伐后期及北伐完成阶段，参加北伐主要军队被编成4个集团军。
这4个集团军里，冯玉祥第2集团军有25个军的番号，共31万余人，雄霸中原；阎锡山第3集团军有11个军15万人，割据平津、华北；唐生智及李、白第4集团军有16个军约24万余人。
由南京控制的第1集团军，拥有18个军的番号共29万余人沿津浦路向北部署——这是北伐战争的主战场。
而在第1集团军4个军团里面，大多部队由皖、直系军阀部队及粤、湘军改编。真正黄埔嫡系，仅刘峙的第1军团。
此外，与这4个集团军实力相当的军事集团，还有东北易帜编成的张学良的30万东北军。
还没完。
这些主要军事集团之外，当时各地具有较强实力的军阀，还有李济深留守广东部队改编的第八路军，以及西北马家军，西南各地川军、滇军、黔军等。
军阀部队序列看上去就是杂、乱，看着头痛，可想但是南京政府计划搞军队编遣改革，无疑非常头痛。
可是，偌大国家，北伐结束转入正轨，统一政令、军令便是不得不做的事情。哪怕头痛欲裂，南京政府也得硬着头皮搞下去。
一般认为，北伐完成，南京政府急急忙忙开始军队编遣改革，是蒋介石个人急于搞个人专断，明火执仗吞并杂牌部队，所以，蒋介石是挑起中原大战的罪魁。
可是，当时现实如此，如果蒋介石真是军阀私心，凭他那点黄埔嫡系军队要想吞并冯、阎、李等军阀，无疑是非常难以想象的事情。
民国期间，雷鸣为汪氏作传记载的中原大战起因截图。
然而，对当时南京政府来说，蒋介石在军队威信和他的第1集团军，还真是南京政府向全天下军阀动手，进行军队编遣改革唯一可以依仗的军事资本。
无论军改成功与否，蒋介石凭借军中威信，都是总司令的唯一人选。可是，如果军改失败，蒋介石为南京政府出头，后果难以预料。
明知极难而为之，蒋介石当年还真够蒋介石。
试想，如不是南京政府强行推行全国政令、军令统一，中国又如何可以在后来抵御日本的入侵？
相比之下，急于怂恿各地军阀发难的汪氏，确实如蒋介石唾面那般气节堕地，廉耻道丧了。
汪氏虽然没有第1军团这般嫡系部队，但是，在当时军中，汪氏托名孙中山门徒，国党元老，威望不逊蒋介石。
也正是因为没有直系军队，汪氏起哄，也就不被军阀们忌惮。
此外，汪氏特殊身份，丰富理论，辅以身边文人团队的高明宣传，振臂一呼，更是容易让人认为他站在公道立场，纯粹是为国、为民、为正义发声。
这种效果，影响人心，远非军阀们绞尽脑汁的表演可比。
中原大战前夜的冯玉祥。
北伐结束，和平机会来临，全国政令、军令统一利于当时，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明知如此，汪氏只是因为自己不甘心息影海外，便要借机以漂亮口号、理论对军阀们振臂一呼——换你当蒋介石，恐怕同样愤怒。
汪氏有很多经典名句，是名副其实的语言巨人。然而，语言上的巨人，难说在行动上就不是瘸子。
汪氏振臂一呼，确实为那些不服南京军政改革，不具有三民主义血统，更不具有政治、理论水平的傻大笨粗军阀们借机浑水摸鱼，提供了的漂亮理由。
然而，当时蒋介石真如汪氏痛斥那般不堪，那么，汪氏无视完成北伐的和平态势，无视南京政府政令、军令统一，策动各路军阀发起内战，以暴易暴，岂不是更为不堪？
可见，如是只在语言上片面、单纯去看民国历史，眼花之后，很多瘸子，都会被看成是响当当的巨人。
汪氏曾经就是这般的巨人。
换一个角度再看，多年后汪精卫投日玩的招数，无非还是耍起漂亮理论，玩军阀于掌股，借势与南京政府博弈的老套路。
不过，在1929年和1930年，汪氏以他的特殊身份、地位、理论和影响，实实在在推动了观望、犹豫着的军阀们跳梁咆哮。
如此，便闹出了2、3、4集团军总司令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及所部57位将领，联名发表要求蒋介石下野的寒电。
现在说到中原大战，吊诡的是多说是蒋冯阎李的中原大战。
事实上，这次各路军阀以武装抵抗南京政令、军令改革而酿成中原大战，背后的推手，确实不能漏掉耍嘴皮子喊漂亮口号的汪氏。
中原大战是对近代中国影响极为负面、深远战争。
就此，在辛亥革命后漫长军阀混战结束后，国家与民族莫名其妙失去了北伐结束，全国统一后极为宝贵的和平建国机会。
可见，汪氏影响之恶，实不逊色他在若干年后的投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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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各路军阀坐拥百万大军，空前团结地挤在汪氏身旁，互相壮胆，尿意十足，一起嘘嘘。
自张发奎起兵闹市，再到汪氏合纵连横各路军阀，尤其与冯玉祥、阎锡山、李白等人越走越近，最后手挽手站在对台唱戏，蒋介石也只能躲在日记里，整整三年，暗自抹泪：
三年来酸辛泪，时自暗吞。
如此，改革与反改革的会议桌下，各路军阀有了汪氏暗中递来眼色，或耍赖，或武装抵抗，矛盾淤积，终于酿得不可收拾。
1930年，4月1日，愚人节。
继3月21日阎锡山、冯玉祥发倒蒋通电后，汪精卫、阎锡山、冯玉祥、李宗仁正式联名通电讨蒋。
中原大战结束，抗战爆发之前的汪精卫
不久，汪氏以国党元老、大佬身份在北平挂牌国党总部开张。他和阎锡山、冯玉祥联营的新政府也喜气洋洋敲钟上市。
对立双方再无和平谈判余地，转眼间，中原大战也就由打打停停的局部混战，急促升级成你死我活的实质性大决战。
战争横亘、蔓延中国腹地。
中原大战参战各方投入总兵力几近200万人，混战各方沿自平汉铁路迄粤汉铁路，以及从陇海铁路到津浦铁路，展开了中国近代战史上首次大兵团内战。
混战之下，战线延绵近万里，双方死伤40万人。
其时，日本派出大量军事间谍混入战区，收集各路军阀混战战况，战区交通、地形、民情等等情报。这些情报于内战中流失，为抗战时期日军侵入中原大战时期的战区大量利用，为抗战军队造成极大的损失。
可惜，中原大战战史少有人研究，中原大战潜埋的对抗战的危害，自然知者不多。
彼时，阎锡山第3集团军在联军中装备最好，财力最足；冯玉祥第2集团军在联军中人马最多，实力最厚。再加上李、白第4集团军，联军无论装备、兵力都居优势。
然而，军阀联合，首鼠两端都是本性。
实力最弱的李、白第4集团军在观望，冯玉祥和阎锡山则相互算计着对方的兵力、钱粮、装备。是时，真的上阵打得最狠的，还是冯玉祥第2集团军。
冯玉祥第2集团军数十万人，最早由1个直系混成旅发家。
在中原大战时，最早跟在冯玉祥身后的小兵们水涨船高，纷纷升级当上军长、司令、总指挥。其军事素质自然不如黄埔军校学生，而且，在冯玉祥胳肢窝下混出息，冯玉祥心情不好，罚跪、掌嘴都是常态。
传闻，韩复榘、吉鸿昌二人在中原大战反水冯玉祥，既有传闻中南京方面分化、离间的原因，也有冯玉祥发怒时脱掉臭烘烘的鞋子，两人被当着众人用鞋打脸的原因。
由此可见，冯玉祥、阎锡山及李、白等大军阀相互算计，以及大军阀套小军阀，上下左右矛盾重重的联军军事集团特性，都是联军占据最初优势，最后必然失败的主要原因。
阎锡山、冯玉祥联军得势之初，在于右任主导下，于右任、李石曾、张学良等人联合发起和平运动，致电阎、冯二人，主张在郑州、开封一带划作缓冲地带，撤军停战。
其时，于右任等人呼吁交战各方用会议解决大佬们军队编遣纠纷。
然而，此刻冯玉祥和阎锡山打得正欢，本来最具说服双方停战能力的汪氏也对于右任提议不置可否。
于是，停战和谈被拒绝，同胞相残的内战，继续惨烈进行。
中原大战时汪氏与军阀们声讨南京的檄文。
拒绝和平运动，使得更多人看到汪、冯、阎等人之所以策动中原大战的原因。于是，本来众说纷纭的舆论为之哗然，指向汪、冯、阎等人。
即便目光短浅如张学良，也嘲笑联军短视。
这也为后来张学良站队南京，率东北军入关调停埋下伏笔。
联军攻势愈猛，迫使南京军队不得不投入精锐，拼力在津浦线、平汉线抵挡、反击北军攻势。
和以前北洋军阀混战，看着同胞情面，交战双方多多少少相互留有余地的内战打法不同。
中原大战堪为辛亥革命之后爆发的若干次军阀混战里，因为双方下手俱狠，致使同胞生恨，血肉相拼的一次内战。
战史记载，中原大战决战期间，少得可怜的飞机、大炮、机枪、地雷、电网等新式武器被军阀们用到极致。
白刃近战频繁，鏖战惨烈处，双方常有整团、整营阵亡。
中原大战使得无数黄埔军校毕业精英和双方久经战阵的官兵无谓丧命，给当时中国国防力量造成极大的浪费和惨重损失。
当时，中原大战并不局限于中原战场。
这场战争还激发各地军阀相互之间站队的矛盾，利益的矛盾，由此孽生多地军阀混战，波及鲁、云、贵、川等多地。
战事惨烈，损失惨重，中原战争对中国国防力量为祸甚深。
大战至1930年9月，民心向背、国内外舆论渐成一面倒向南京趋势，联军阵营不断被瓦解。同时，南京方面也完成了对联军的战略逆袭。
9月18日，张学良发出巧电，决心拥护南京，入关调停战事。
消息传来，汪氏犹如撒尿正欢却被人拧住裤裆，心中如何惆怅失意，如何五味杂陈，可想而知——是以，汪氏与张学良就此失和，直到抗战爆发。
10月4日，大势所逼，汪精卫和阎锡山只得南下郑州，与冯玉祥会晤，密议，决定弃战、下野。
10月15日，汪氏宣布关张了北平的党部、政府，和阎锡山、冯玉祥联电张学良，表示接受和平解决。然后，匆匆离去。
至此，战争以南京政府取得战略优势而潦草结束。
——为避免军阀们狗急跳墙，南京政府不得不为均衡军阀利益，在分化的区域布防，看着军阀们在辖区扩军用地，独揽财税、行政大权，自主外交。
国民政府对地方军阀们忍辱负重，现在看来无疑是黑色幽默。不过，也正是忍辱负重，国民政府这才争取到不足七年的时间，最大程度争取着全国政令、军令的统一。
战后，蒋介石威望空前提升，其影响由北伐时期的第1军第1师，第1集团军第1军团，迅速扩展到几乎全军、政府及国党。
——多年后张学良发起西安事变，随即在全国军政各界唾骂声中成为过街老鼠，也侧证了蒋介石经历中原大战后空前提高的威望。
然而，中原战争对中国当时国防、经济造成的破坏之大，已成事实。
仅南京方面，战争消耗军费总额超过5亿元。
在北伐结束1927年到中原大战结束三个多财政年里，这笔军费总额即超过南京政府发行内债总数50%以上。
彼时，战祸所及，无数民众沦为难民。
他们背井离乡，颠沛流离，死于非命，致使中国大面积工业、农业及经济崩溃。刚刚有了一线和平生机的中国再次沉沦泥淖。
918事变后，日本人绘制中原大战战区位置的中国军队态势图，
此外，中原大战还造成了东北军入关，脱离东北防区的恶果。
随着张学良东北军入关调停战事，以及中原大战后大规模内战自相残杀，导致国家几无可以御敌之兵，造成边防空虚的既成事实。
1931年9月18日，在张学良巧电周年，九一八事变爆发，东北三省沦陷。
直到这时，由日本人绘制中国军队态势图可见，当时中国军队依然在中原大战的阴影下分崩离析，依然按照中原大战结束后，南京政府为均衡军阀利益分化的区域布防。
很大程度，这也是七七抗战军兴，我军在华北、中原初战屡屡受挫的潜因之一。
2019年4月1日，中原大战爆发89周年日，知道中原大战的朋友不多。
至于中原战争的主角如蒋介石、汪精卫、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及白崇禧等人，如果掐去一段，也更为后人感到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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