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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辉艳诗选

陆辉艳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陆辉艳,1981年3月出生于广西灌阳。出版诗集《高处和低处》《心中的灰熊》。诗歌散见于《青年文学》《广西文学》《诗刊》《天涯》《中国诗歌》《诗林》《诗选刊》《诗歌月刊》等刊物。有作品入选《同一条河流》(中泰当代文学作品选)、《2016天天诗历》等多种选本。曾获2015青年文学•首届中国青年诗人奖、《广西文学》“金嗓子”文学奖等奖项。鲁院第29届高研班学员,参加诗刊社第32届青春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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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花瓣


白玉兰盛开得太过迅速

明月趔趄了一下


桃花开在监狱里

这动人的春天

让路过的人,一次次

翻墙而入


那天清晨,我在树下等人

看见那则新闻

美丽的入殓师

第一天上班,双手颤抖

拿起腮红

在一个溺水男孩的脸上

画上淡淡一笔


像是花瓣

重新回到枝头

像是又活过来了

流干眼泪的母亲

朝他张开双臂




辅助


在意大利

某个城市的房间里

性辅助师,正在给

肌肉萎缩症患者,舒缓压力

两个裸体女人

面对面地,躺在床上

她教她抚摸

亲吻,按压

又轻又缓地弹……然后是

无边的交谈


巨大的虚空消失了

空气是甜的

那痛苦的人,不再强烈地

厌弃自身

我不知道,善良的性辅助师

会不会,爱上每一个

不幸的人

像荒野的稀疏星辰

让生命,被永久的喜悦

填满




缺席


在西大,我乘上

回家的青皮公车。

一个男人,让出旁边的位置

他挪开那上面的物件:

一个骨灰坛,盖着黑色绸布

“坐这儿,这儿”

他的声音压低,充满悲伤

右手按在胸前


我迟疑着,坐了下去

占据一个缺席者的位置

如果我起身,走开

虚无的时间会回到那儿

而我一直坐着

跟着这辆青色怪物

过了桥,直到终点站

当我下车,并向后张望:

一排空空的椅子

缺席者再次消失




白纸


儿子拿走了我的订书机

他往一张白纸上订钉子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五颗……

直到白纸被订得密密麻麻

像一个浑身中弹的人

他的小手乱舞

欢呼雀跃地递给我:

“白纸变重啦,妈妈”

真的,我接过纸张的那只手

感到了一丝下沉的重量





为了避免在众多的婴儿中被混淆

你出生那天

年轻的护士给你

系上标识:一个柔软的手环

作为这世界的第一份礼物,上面写着

病床号,以及

你妈妈的名字


在我的无名指上

有一枚普通戒指

银色的,它箍紧我

和另一个人的一生


妇科诊室里,女医生

拿着一个麻花金属环

她把它置入一个人的身体深处

这冷冰冰的器物

阻止了更多的明天和可能


我的奶奶,终身被

一种看不见的环牵制

直到她进入棺木

变成一堆白骨




回到小学校园


黄土的操场变成了水泥地

二十年前的那棵石榴树还在

我在它身上刻的字不见了,这些年被雨水冲掉了吗

被光阴抹掉了吗

那间破教室也不见了

那些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我浇过水的海棠花

那块笨重的铁,上下课都需要它

发出沉闷声音的铁

那块写满了字的黑板,我被罚站过,领过奖状的讲台

哦,全都不见了

教过我的老师,一个离开了人世

两个调到了镇上,剩下一个,头发花白

戴着老花镜,但他还是一眼

就认出了我




土地有它自己的脾气


土地有它自己的脾气。

有时,它为我们生长出稻秫,甜而多汁的果子

有时它只长出荒草和荆棘

它长出无用的三角刺随风摇摆的野麦子

它长出江河流经一个又一个村庄

它为我长出了你

那些死去的因此又一次活过来,重新生长




妇科病房


她刚刚做完子宫切除术

被送到21床

三小时后,她清醒过来:

“它已经完成任务,我再也

用不着了”

这世上最温暖的房子

她失去的那部分

仿佛正被一个黑洞所替代

她的丈夫,一个不苟言笑的男人

拿着水壶去了开水房

后来我下床走动

偶然经过开水房旁边的楼梯口

瞥见那个男人

背对着坐在楼道上抽烟

他的身旁,有一个空泡面盒

里面装满了烟头




礼物


暮色中的事物,看起来

比白昼美。比白昼亲切和动人

我穿过一条

没有路灯的街道

它甚至没有名字

经过的人,也寥寥无几

我走得很快,一丛植物绊了我一下

哦,一大片鬼针草,在灰扑扑的

道路旁,开着白花

朴素得像天使

我走进去,摘下一朵

别在衣服口袋里

就这样,心中盛满了喜悦和安宁

一路轻快地回到家,脱掉外套

发现一排细密的植物尖针

扎在我的手腕上

——这意外的礼物!

我只想带走它的柔软

最后它连尖锐

一起赠与了我




有一次


他不顾一切,攀爬在黑黢黢的山岩

林地有蜿蜒的曲线,在秋天的庇护下

显得柔和。他惊讶于这一切:

比平常更为接近的星空

月亮硕大地,悬于头顶;

多么凉的风掀动着他

远离人群,所有的渴望消失;

月光像两只白鸽子

落在他的肩上。

面对山林,他想大声呼唤——

除了这一切,再也没有别的

能使他心动。然而

他站在巅峰,喊得喉咙快要破裂了

但是群山仍静止




南方来信,问题


乌鸦退回到夜晚,栖于枝上

成为黑夜的一部分

黑夜会因此

增添一些厚度吗?


灰色的土拨鼠,深藏在泥洞

与大地连成一体

大地会因此

高出海洋一点点吗?


十二月萧索的风,灌入山口

山口鼓满鹤唳之声

石崖会因此

满溢而爆裂吗?


墙壁嵌入镜子,静静地

与时间站在一起

镜子会因此

失重而倾斜,而连着旷野吗?


一个人,走在道路上

身影越来越小,很快

消失于人群,没有踪迹




大苹果


他每天在思圣路上,来来回回地

压低帽檐打电话

有时他蹲在马路边

举着一个破手机喊:喂喂喂

有时他摘下帽子,挠着一头乱发

似乎在谈一桩生意,而且

即将成功

那天早晨我故意放慢车速

看他煞有介事地拨通电话

口气温柔得像个好父亲

“等着我,给你们买大苹果!”

这个身披破布条的流浪汉

手中举着一个脏污的

手机模型,说了这么久以来

我唯一听清楚的一句话




强迫症


那个手提两袋垃圾的人

步子飞快

她把它们扔进垃圾桶

“钥匙……”她喊了一声

转身走回垃圾桶旁

两个垃圾袋被逐一打开

露出里面的内容:水果皮,旧牙刷,纸巾

碎瓷片,几个空的易拉罐

她重新扎上它们

这次她走远了

如果她再次转身回来

跟我预想的那样

重复打开那些生活的废弃品

寻找一把旧钥匙

我写下的,将会是这样:

她徒手拆毁了时间

最后将自己缝合




手铐


K1路进站时,人们

像一群密集的鱼苗

哗啦一声涌上去

我迟疑了一下,落在后面

不得不夹在过道中

这匆忙、拥挤的生活

不得不爱,不得不接受

举起双手,各拽一个吊环

哦,耶稣受难的姿势


座位上,一个坐在妈妈怀里的孩子

仰起头,指着那些晃荡的吊环

突然大声地说:

“看,好多手铐!”

车厢里一阵哄笑

笑得最大声,笑出了眼泪的

是那些手抓吊环

因为惯性,险些摔倒的人




麻醉


麻醉师穿着绿色手术服

帽子也是绿色的

那天傍晚,他拿着针头

走进手术室,捏起我的手臂:

“听我的,睡一觉,

疼痛就会消失。”


是真的,疼痛消失了

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后来我在尘世行走

碰到尖锐的时光

就会听见,手术刀割皮肤的声音

想起醒来后,伤口的剧痛

却再也没有人

将我推出生活这间手术室




反面


那是个诗人。他们说,但她不喜欢交谈

她避开各种形状的镜子,水泊,大理石,一切

反光的地方。它们映照或遮蔽大地的秘密

相对于判断,显得力不从心

她穿着平跟鞋赶路,像一阵稍纵即逝的风

但在穿衣镜的反面,她遇见了

荒草般的自己,她甩一甩脑袋

第二天去了理发厅

在那面光洁的圆镜前

她紧闭双眼,让造型师把她的头发

弄成了蛋卷状。隐约,她听见

蛋壳碎裂的声音


她踩着那些碎片,上了204路公交车

一只手抓住铁环,在发酵的人群中

昏昏欲睡,错过了站

当她抬头,黑色窗玻璃上映出法令纹

多么深的时间的沟壑,紧攫住她的额头

对此她并不介意。扭过头,下车

泵入下午的热浪,带着

她的新发型




造型师


从那把椅子上她站起来,旋开一盏镁光灯

“叫我敏敏。”她说。她是一个

年轻的造型师。她要让我回到十五岁的样子

我把自己交给她,像一堵毛坯墙那样

任由她粉刷,修补

她剃掉了我的眉毛,“它们看起来

可真够杂乱。”然后,开始在我的脸上

劳作。她喷雾,扑粉,画好眼线

又将我向上弯的睫毛,夹得更弯

“这儿,鼻梁还不够挺……”

她迅速地刷上一层粉底

后退几步,以便从各角度观察她的作品

“发型太呆板……”她自言自语,口渴了

给自己倒上一杯水,跌在椅子里

然而,我从镜子里看到,不过两小时

另一个人的面具,已穿上我的骨头




自然的方式


自然以它自己的方式

跟他达成了和解

他们坐下来,点燃枯草,面对面吞云吐雾

坟冢立在地头,地里麦苗青翠

坟冢上的草也长势良好

不时有鸟雀飞来,落在生长着的地里

也落在坟冢上。鸟雀叽叽喳喳

它们知晓世间的生,世间的死

都在同一座索桥上,丢掉了铁链子




迁徙


他冒着雨,去取一个朋友的遗骨

穿过香蕉林,接着是剑麻,遇到陡坡,爬坡

后来是平地。这是一个人的安生之处

他随身带着镐头和手巾

雨渐渐大了,泥土中的骨灰坛现出具体形状

他小心翼翼捧着它,用手巾擦拭,像对待一个

刚出生的婴儿。骨灰被倒入另一个坛子

他用衣服包裹它,带走了它。那里面装着

另一个人的一生,有些幸福,有些泪渍

现在只是骨气:有一点点重,有一点点轻

他心情复杂,冒着雨下山

穿过剑麻地,还有一片香蕉林

现在他找到了,他认为是他

最适合安眠的地方。第二天,他来到城市

之后的事情,他可以暂时不管




一只芒果在阳光下跳舞


  我累了。从堆成小山似的文件缝隙中挤出来,站在办公室回廊的窗口喘息。楼道间刚刚洒过空气清新剂,发出好闻的香味——是芒果的气息。那个年轻的女保洁员,她手上戴着的橡胶手套,也是成熟的金煌芒的颜色。

  我看见她走下楼梯,坐在民族广场的草坪休息。许多鸽子朝她飞过来,雪白的鸽子,像一团白云涌向她。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报纸包好的东西,慢慢地展开——是一个青色的桂七芒。她又从另一只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从钥匙中熟练地找到一把小刀。青色的芒果被她切成两半,一半切成丁,鸽子们走过来开始啄食。年轻的女保洁员没有发现我的存在。她坐在阳光里,捋了捋头发,把剩下的一小半芒果送到自己的唇齿边。

  我们常常也被许多陌生的事物远远地关照着,而毫无所知。我远远地,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感到空气中都是芒果的清香。我循着这些好闻的气息,看到了许多画面。那些画面中的我,并不知道被另一个我在远远地关照着。

  她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裙子,还那么青春,刚好19岁,从我面前走过去。她走进那个有芒果树的校园,第一次知道,世上有一种叫芒果的水果。她喜欢在芒果树下看书、看远处的群山和落日,站着或坐在石头上,写下许多青涩的诗行。她在芒果树下恋爱,哭泣,欢笑……而我只是一个看客,所有的场景不再属于我了。人啊,不属于过去也不属于将来。回忆是很要命的,因为那不再属于你,你看着那些美好的画面,你却再也不能走进去。场景中的人看都不看你一眼,他们在自己的故事中,与你无关了。

  我的方向感是相反的,记忆的方向也是相反的。我的回忆一直往东,往事却一直停在城西。这样的反方向,仍然会将我带回原来的地方,因为记忆的轨道是圆形的。我的内心在这样的轨道上不停地画圈,画一圈,记忆就多一道年轮。

  2004年7月,我大学毕业,不顾家人的劝阻,拧着一只行李箱,只身前往东莞找工作。我相信自己有用不完的热情,在班车上兴奋异常地想着自己的将来。当我拖着沉重的行李,走在那个陌生的城市街道上毫无方向感时,我慌了,为自己天真的理想和漫无目的而沮丧。因为走得太久,我已经精疲力竭,跌坐在路边的石阶上。我想靠着行李睡一会儿,像个流浪汉那样,我是真的这么做了。一抬头就看到了熟悉的芒果树,晶莹的芒果挂满了枝头,我仿佛在异乡认出了自己的亲人,内心一阵感动。阳光透过狭长叶子的缝隙洒下来,照见空气中飘浮的细小尘埃。多么不可思议,我仿佛重新获得了力量,提上行李,沿着有芒果树的街道,去寻找我未知的生活。

  对于理想,我有狂热的一面。然而也是混沌的。我内心的理想并不远大,与政治无关,与物质无关,与艺术也没有直接的关联,我渴望遇到一种生命的自由状态。但我无法衡量和界定这种自由的状态。总是一次又一次逃离体制,我以为,是体制束缚着我的自由。可谁能说有更多的束缚不是出于自身的原因呢?我厌倦,逃离,对现实有强烈的抵触情绪。劝他人平和,自己却无法做到。我无法像一只在午后发出热烈光芒的芒果那样,核是坚硬的,但果肉是香甜而软的。我浑身都是坚硬的刺,从里到外。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偏执到了顶点,听不进他人的忠告。可我并不厌恶这个固执的自己。我认为我有必要去选择我所要的状态。它一定在那儿,在某个地方。

  我的生命是有洁癖的。理想主义和自由主义占据着我的思想,指导我的行动。它们那么虚无,但虚无的力量是如此强大。空前的强大。这种无所畏惧的强大有时会使我情不自禁地打一个寒噤。会让我感到疑惑:我如此坚持,是不是错了?

生命是一段独自进行的没有尽头的旅行。想到远方,我的眼眶就会湿润,内心就会莫名地感动起来。远处的事物都值得向往。往往是,我的理想过了头,回到现实就坐立不安,这是很要命的。管他呢,我们是不用去管世界的。虽然人人都无法做到完全放下世俗,但至少这样的梦想是可以放在心里的,是可以高于现实的。

  我终于在一家报社安定下来。一呆就是六年余之久。几乎每年的七月,单位组织党员活动,都会去有芒果的美景之地。于是,吃芒果,成了纪念党的生日的代名词,也是我对每年的党员活动唯一深刻的记忆。老同志和年轻的同志,男同志和女同志都欢呼雀跃,在那些陌生土地上的芒果树下拍照留念,喝了果子酒,吃够了香甜的芒果,还要扛一箱沉甸甸的芒果回家。那时我单身,一个人住着,没有冰箱。摘下的芒果很容易就熟透,我站在有风的窗台上慢慢地吃着那些芒果,果肉纤维钉在我的齿缝里,像是生活在我的身体里钉下的一枚枚钉子。

  有一年,照例是党员活动,我们坐着大巴车去往百色田东,那儿有上等的桂七芒和金煌芒。一路都是湿漉漉蒸腾着热气的玉米地。低矮的山林缀满常绿灌木,当然,它们是为迎接一次目光或手指的爱抚而存在的。我远远地望着它们,手伸出车窗外赶上它们的粘稠和摆动。天空多么善变,一会儿吹来一阵疾风,一会儿又送来一场噼啪作响敲打着车窗的雨。然而我内心的感觉是舒适而轻松的,睡眠偷走的疲乏感也渐渐由僵硬变得软和。

  对于一次短暂的游荡,我从不期望大地朝我升起更多通透的明亮。只需一点儿感官的微微颤动,比如,可以闻到空气中的芒果气息,是清香的,甜蜜的,我便感激涕零,让自己沉于深潭似的巨大的幸福之中。

  我们到达某个民俗村时已近中午,为了迎接我们这一拨几十人,餐馆的所有服务员都忙碌起来。为我们的包厢上酒菜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看起来不到20岁,穿着绣花的民族服装,浑身闪着青春的光彩。大概平时很少看到这么多外地人,年轻的女孩来回穿梭着,脸上是羞怯的表情,同样抑制不住兴奋。应该是刚来的服务员。她动作麻利地为我们端出可口的菜肴,并小声地给我们介绍菜名,招呼我们吃菜。最后一道是水果——切成丁的芒果,像一盘金灿灿的落日镶嵌在饭桌上。做完了这些,女孩子的额上、鼻翼上已密密地渗出了一层汗珠儿。她双手反剪着,靠在一根木柱上,随时等待我们的召唤。我起身去洗手间,走过她身旁时,对她说:“你去坐着休息一下吧,先吃点儿东西,有事我们再叫你。”“我不累。我吃过了。这是我的工作……”她的脸涨得通红,朝我笑起来。

  我走回我的席位,低头吃菜、饮酒。一个同样穿着民族服装的中年女人走进来,对年轻的女孩说:“站在这儿傻愣愣的,这么不机灵!”语气里满是责备与不满。我想,她应该是这儿的老板娘。年轻的女孩赶紧跑了出去。我无法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是胆怯?不安?自责?委屈?她并没有做错什么,老板娘为什么要责备她呢?

  我的心突然堵得难受。我从别人的身上看到我自己的影子:为生存忍受一切责难。我们的生命需要在被责难中成长,这样的成长具体、无奈,充满了折磨。可以拒绝这样的成长吗?如果可以,我们会在哪里没有忧虑地生长?如果是在热情的土地上耕作,我们仍然会受到责难吗?比如一场台风的责难,冰雹冻雪的责难,害虫和疾病的责难,土地还会为我们生长出饱满的果实吗?一棵自由生长在土地上的芒果树,同样无法避免这样的责难。无法抗拒和躲避,承受是必须的。

  年轻的女孩子出去了好久也没有回来。直到酒宴中途,进来一队人为我们唱民歌,唱毕,例行当地的敬酒仪式。年轻的女孩走了过来,她手中拿着一根大约一米长的竹节,把酒壶里的酒顺着竹节一端敞开的凹槽斟进去,逐个给客人敬酒。温热的果子酒顺着竹节,流入另一端客人的嘴唇。我喝了一竹节这样的酒,脑袋晕乎乎的,站起来,又为自己斟了满满一杯。一仰而尽。并不因为我的酒量很好。相反,我不胜酒力,一小杯可以让我的肌肤泛起潮红。假如我不曾理解,所有的酒意加起来就是让我的感觉立即去月光下沉睡,不曾理解那拆解出来的一小块一小块的欢乐终将随旅行的终结而散去,最后我还得从它们那儿零碎地捡拾我的热情……我就不会如此鲁莽地喝下这浓香的酒,对着天空只笑而不言语,像一只在七月熟透的芒果。

  热闹的队伍。我以为还是在异常安静的一个早晨里。停在高处,我们又将错过那低地的事物的美妙……总是这样不可协调。

  带着内心的孤独到处游荡,我有什么可说的呢?什么是灵魂和自由?我总说起它们,却不知道它们最终要在哪里停留。


我的歌声在这里吟唱,

却又不知唱给谁听,

那醉人的美酒哟,随意流淌,

不知醒来在哪个夜晚的时刻。


  之后,我离开报社,继续寻找明天的生活。明晃晃的太阳光,照着记忆中楼顶的檐角。我停靠在雕花的窗格子上,看那些少数民族美女手举着金煌芒,为我们跳好看的民族舞蹈。她们的舞蹈有芒果的香味。那明晃晃的太阳光照着我,使我睁不开眼睛。我闭着眼睛,坐车路过那些没有桥梁的河,两岸的空寂等待着回声来填充。

  但是已经不需要去记忆了。它们已失去意义。只有芒果的香味是永存的。它曾给我带来过自由和美好的时光,成全过我的某些理想和诗篇。




哑默 管管 方思 张默 牛汉 罗寄一 曾卓 杜运燮 马逢华 蔡其矫 宋颖豪 闻捷 韦丛芜 辛笛 鲁藜 陈梦家 方玮德 邵燕祥 罗逢春 陈秀喜 李金发 朱湘 何其芳 周梦蝶 杨佳娴 杨牧 叶维廉 白荻 辛牧 罗英 林冷 阿米 古月 林婉瑜 白灵 麦穗 李政乃 也斯 郭小川 沈尹默 闻一多 李广田 羊令野 钟鼎文 艾青 俞平伯 覃子豪 王统照 宗白华 冰心 阿垅 冯文炳 冯雪峰 应修人


超越自我
孜孜以求
继承突破颠覆重构
个性先锋自由开放
理念
星期一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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