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亦武诗选
廖亦武(1958-),诗作收入《后朦胧诗全集》(1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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湮灭的屋脊,人头如沉渣泛起,波涛之下,无头躯壳追逐着鱼类。你
那些无头之躯将你安放在他们的颈上。他们会掐灭你吗?当大水退尽,
陆地重现,沉渣还原成头颅,他们会会掐灭你吗?亲爱的,当你熄灭的
窗外正在降雪。我坐在镜子前想你。镜中闪闪烁烁,好大的一片钻石。
我感到一阵彻骨的冷,骨头裂开了,一个四肢僵硬的女子通过我到达我抵
雪越降越大。空气是咸的。从窗户到镜子,那雪与钻石一会儿白一会
儿蓝。我抽着烟,在变幻着的疑团里呆了很久,头发都不知不觉花白了。
都死了,或者都睡了。雾茫茫的深渊,人体那样轻,宛如蜡梗火柴,一
根接一根地上浮。我迷迷糊糊地起身,床和垫子都不见了,所有的风景都碎
成一块一块的,然后舢板一样退得老远,我失去方位,脚下没有一寸土地,
众多低音在轮番唱我的诗歌,我也唱。不,我没有唱,是有人在我的丹田
代替我唱。一些零零碎碎的字眼钻进我的耳朵:……幻城……巴人村……
都睡了,真不容易,这是我一生中唯一永在的时刻。浮桥一截截断开,沉
没,我小心地趴下,抱住最后一块桥板——它是女的。它说它是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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