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曼德尔施塔姆诗选-智量译
这是一种多么宽阔的胸襟。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这一时期的众多俄国诗人中,奥·曼德尔施塔姆以其艺术与思想上的这一特点而异于他人。他对自己俄罗斯祖国的感情尤其深沉。他有这样的诗句:
每一个了解俄国那段历史的读者都会了解:作为一个俄罗斯诗人,在那满目疮痍的时代,怀有这些矛盾又痛苦的复杂感情的诗人,都有一颗对他的祖国和人民的忠实的心。
曼德尔施塔姆为新时代所做的大量的工作中,还包括他的翻译工作。他译过许多欧洲各国当时的进步作品和古典作品,译过巴比塞,也译过彼特拉克。他译风谨严,尊重原作,反对所谓“自由翻译”。
1933年,他写出著名论文《谈但丁》,论文于1967年,即他死后三十年,在苏联发表。这篇文章实际上是他本人诗歌观点的概括和总结,他在诗歌理论上的探索与他在创作实践上所做的探索是密切呼应的。
这是一个百首短诗集,我译了90多首,其他几首是卢永兄在编辑过程中补译的,特此致谢。
本诗集是据苏联作家出版社列宁格勒分社1973年出版的曼德尔施塔姆的《诗集》选译的。
啊,广阔的俄耳甫斯般的狂风,(希腊神话中的歌手,他的歌声能使山石移走,鸟兽驯从。)
请别问我,你自己知道,(这首情诗作者生前未发表过,这里所据的1973版的原文,是按作者手稿第一次刊出的文本。)
巴丘什科夫的傲慢我反感;(1787-1855,俄国诗人,以形象优美、富有音乐感的抒情诗闻名,属唯美派。)
(欧洲基督教分天主教、东正教、新教三大教派。新教即狭义的基督教,又称路德教派或抗议宗教派。俄国人主要为东正教派。在俄国的新教徒多为外国人。)
查士丁尼的榜样万世流芳,(查士丁尼一世,482-565,527年为拜占庭皇帝,在位时大兴土木,君士坦丁堡城中这座圣索菲亚大教堂即为他所建。)
长相很像魏尔伦的这位老人,(1844-1896,法国诗人,外貌酷似苏格拉底的一座雕像。诗中的这位老人可能外貌和魏尔伦和苏格拉底相似。)
法学院学生又坐在雪橇上,(法学院是当时一所政府办的特权子弟学校。)
这是奥涅金当年那古老的悲伤;(普希金《叶甫盖尼·奥涅金》中的主人公)
ichkannnichtanders...(德语:我站在这里——我只能这样)
刚强的马丁·路德失明的魂灵(1483-1546,基督教新教创始人)
降临圣彼得堡教堂的大圆顶。(在罗马,是天主教会的中心,马丁·路德进行宗教改革,创立新教,从天主教中分裂出去。)
我要听见要塞里发出的信号,(指彼得保罗要塞。旧日每当解冻河开时,这里会鸣炮预告水情。)
塔顶上的喀迈拉不禁发问:(希腊神话中的狮头羊身蛇尾喷火妖怪,中世纪哥特式建筑顶上以它的形象为装饰。)
约瑟,被出卖在埃及的人,(圣经记载,雅各王子约瑟,被诸兄弟出卖于埃及。)
美国酒吧(这一首以及其他几首作者于1912-1913年间发表在杂志上的诗,作者生前均未收入自己编的诗集。)
你脸上的潮红,噢,酒的瘟疫?(借用普希金《瘟疫流行时期的宴会》中的形象。)
贱民们入睡了!广场裸露出拱形的大口。(这首诗原题《皇宫广场》,曾收入诗集,但被检查官抽去,在此外译文所据的选集中第一次发表。)
一个小丑曾在这里为光辉的荣耀犯愁,(指俄皇保罗一世,1754-1801,死于贵族谋反。)
一只野兽曾在这里折磨过亚历山大。(指俄皇亚历山大一世,1777-1825,保罗一世之子。“野兽”所指不详,可能暗指他终生不倦地对国内权势的追求。)
瓦尔基利亚女神在飞翔,琴弦在歌唱。(北欧神话中帮助战士作战并将阵亡者的灵魂引入圣殿的女神。)
拉舍里,就这样屹立。(艾丽沙·拉舍里,1821-1858,法国悲剧演员,费得娜的出色扮演者。)
令人想起人你的尊容,西徐亚人,(公元前七世纪居住于黑海北岸的部落人)
奥维德在把牛皮四轮车歌唱,(奥维德·纳索,公元前43-前17,罗马诗人,曾被奥古斯都大帝流放到黑海边。)
半圆形的柱廊突向广场,(这是为俄国建筑师A·H·沃洛希金,1759-1814,逝世一百年而作。彼得堡的喀山大教堂就是他建造的。)
恰阿达耶夫,1794-1856,俄国宗教哲学家,有革命倾向,普希金曾有一首非常著名的诗是写给他的。)
这些欧里庇得斯笔下的老人。(公元前480年至公元前416年古希腊诗人和戏剧家,以悲剧著名。)
既不要胜利,也不要战争!(这首诗写于1914年第一次大战初期。原题《在战争面前》。)
保卫安全的卡庇托里的重任(构成罗马城区的七个山冈之一,山上有古罗马城堡遗址,在古代,山上有卡庇托里神殿,是罗马元老院和民众聚会的场所,因此下节诗中说它是“雄辩家的讲坛”,并有“尖利的喙”。)
那个低矮幼儿的手中只有(指意大利国王维克多·埃马努伊尔三世,1900-1946,他年轻而且身材矮小。)
(兰斯为法国城市,科隆为德国城市。作者写这首诗时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战,法国兰斯城大教堂被德军炸毁。)
欧罗巴被人披上神圣同盟的破烂衣衫,(十九世纪初,奥地利、普鲁士、俄国组成的反动同盟。)
西班牙像一只脚踵,墨杜萨是意大利,(古希腊神话中的蛇发女怪。)
当梅特涅冲着波拿巴伸出羽毛笔尖,——(梅特涅,1773-1859,奥地利首相,神圣同盟的组织者之一。波拿巴指拿破仑三世。)
这群老母绵羊——黑色的迦勒底人,(公元前1000-500年间南美索不达米亚一带的一支闪米特族人,曾向亚述人宣战,争夺巴比伦。)
他们离不开皇帝和黑色的阿芬丁山,(罗马城坐落在七个山冈上,其中主要为阿芬丁山。当时平民与贵族争斗时,常常逃入此山。)
和茅草房中苦味的炊烟,以及烘房。(指欧洲农民烘干粮食的烘房。)
一个尊为天使的柱塔僧(终日幽居在柱形塔式教学内进行苦修的一种古代僧侣。)
一片深黄色的破布在逞凶作恶,(指沙俄国旗,上面有双头鹰图案。)
所有温情的教堂都在用自己的声音,(这是诗是写来赠给玛·茨维塔耶娃的。)
仰望乌斯宾斯基教堂石砌的拱顶,(直译则为“圣母升天节教堂。十五世纪时由意大利建筑师建造。)
莫斯科的佛罗伦萨是乌斯宾斯基教堂。(此句原为“充满柔情的圣母升天节——是莫斯科的佛罗伦萨。”原编者注认为“圣母升天节”指圣母升天节教堂,即乌斯宾斯基教堂。)
它们令我想起了曙光女神,(通译为“奥罗拉”,罗马神话中的曙光女神。)
我只舍不得黑皮肤的济纳金娜,——(一个格鲁吉亚名字,据同时代人B·M·日尔蒙斯基说,指的是济纳金娜·卓尔察则。)
(这首诗是为一处演员咖啡厅的开张而写,诗人曾自己朗诵,时间在他被捕前不久。)
爱奥利亚人美妙的琴声?(希腊民族的一个分支,分布在小亚细亚海岸一带。有古代的抒情诗流传,萨福就是爱奥利亚人。)
和弯曲的黑暗奏出的响声。(作者在1922年所写的一篇论文《十九世纪》引出这节诗,并且说:在我们当今世纪的血管上,流着非常遥远的伟大文化的沉重血液,这文化可能是埃及人和亚述人……)
世纪结束了它第一次的醉酒。(研究家认为,这里指拜伦的死。拜伦为希腊独立而死,死于军中。)
今天夜晚,决不是骗人,(这首诗最初发表于《列宁格勒》杂志1925年第20期,1926年《新世界》第6期重新发表时题为《吉卜赛姑娘》。)
(作者1930年10至11月曾去第比利斯旅行。其间写了12首关于亚美尼亚的诗,这里选译3首。)
这样一个贫穷的村子里,(指阿什塔拉克村。据作者在《亚美尼亚纪行》中说:阿什塔拉克村悬挂在水的淙淙声之上,就像悬挂在铁丝构架上一样。)
而天空,天空——你的布奥纳罗齐!(这里指天空云彩的轮廓与米开朗基罗·布奥纳罗齐的不朽的浮雕相类似。)
把蜻蜓给丘特切夫,——(俄国诗人,1803-1873,抒情风景诗的大师。)
把玫瑰花给维涅维金诺夫,(俄国诗人,1805-1827,以浪漫主义的哲理诗闻名,这里暗指其《三朵玫瑰》一诗。)
巴拉登斯基有鞋后跟(俄国诗人,1800-1844,以心理描写著称。)
还有折磨我们的莱蒙托夫(俄国诗人,1814-1841,富有反抗精神和叛逆性格,他的诗歌在俄国文学和世界文学中影响很大。)
而费特的铅笔又黑又粗,(俄国诗人,1820-1892,善于捕捉瞬息间的情感变化。)
但丁的九只大力士手中的圆盘(指《神曲》中地狱的九层。据阿赫马托娃说,曼德尔斯塔姆能用意大利语背诵《神曲》。第2节末句与此有关。)
我在天堂迷了路——我该怎么办?(本诗与上一首写于同一天,互为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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