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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洛克诗选

Blok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1

勃洛克(1880-1921),俄国19世纪末20世纪初著名诗人。他出生于圣彼得堡的一个贵族家庭。18岁时开始诗歌创作。1904年出版的《美妇人诗集》是他的成名作和早期代表作,充满神秘主义和唯美主义色彩。勃洛克因此一跃成为当时俄国象征主义诗歌流派的代表人物。1905年的俄国革命促使勃洛克的创作发生了转折,他逐渐开始面向现实社会,发展成为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热忱歌手。长诗《十二个》就是诗人献给伟大十月的艺术杰作,他运用象征主义方法歌颂革命时代的精神,揭示旧世界灭亡的必然性,预示新生活的广阔前景。勃洛克的创作开拓了苏维埃文学的道路,对现代诗歌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1904年出版的诗集《美妇人诗集》显示了诗人的艺术独创性。1905年革命促使他接近社会生活,他的诗集《意外的喜悦》和《夜晚时分》、组诗《法伊娜》、长诗《报应》和《夜莺花园》、剧本《命运之歌》等,表达了诗人对现实生活的关注和对祖国的热爱。十月革命后,勃洛克从事文化宣传工作,《十二个》显示了十月革命胜利初期彼得堡的独特的生活氛围,象征性地表现了革命所向披靡的气势。诗作写作技艺精湛,格调高昂,带有象征主义诗歌的特色。此外,勃洛克还写有政治抒情长待《野蛮人》等许多优秀作品。


丽人集序曲


休息有何益?道路险峻。

暮色美如画。我在敲门。


尘世的敲门声与你相距万里。

你肃穆地把珍珠撒布满地。


楼阁入云.晚霞凝结不动。

楼门笼罩在红色的神秘中。


这宫闱是公主亲手修建,

是谁用晚霞把它点燃?


屋脊上每个马头形的雕饰

都把红的火焰向你投掷。


圆形的屋顶升向苍天,

湛蓝的窗户烧红了脸。

钟声齐鸣,一片丁丁当当。

日不落的盛装洋溢着春光。


是你?在日落的时分等我?

你,烧了楼阁?你,开了门锁?


(飞白译)




白的夜,红的月亮


白的夜,红的月亮

在蓝天上浮起。

虚幻而美丽,她在游荡

倒映在涅瓦河里。


我预见,我也梦见

秘藏的愿望就要实现。

莫非吉祥就藏在其中——

红的月亮,静的喧声?……


(飞白译)




黄昏啊,春天的黄昏


黄昏啊,春天的黄昏,

冰凉的波浪涌到脚边,

心中升起非人世的希望,

波浪啊涌上了沙滩。


遥远的歌声,回声,

我全都无法分辨。

孤独的灵魂在哭泣——

在对面,在河被岸。


莫非是心愿变为现实?

莫非是你在远方召唤?

小船在浪中起伏——

是什么,越过河面?


心中升起非人世的希望,

有谁来了——我迎上前……

春天的黄昏,反光熠熠,

对面,彼岸在召唤。


(飞白译)




我与你相会在日落时分


我与你相会在日落时分,

你用桨荡开了河湾的寂静,

我舍弃了精妙的幻想,

爱上你白色的衣裙。


无言的相会多么奇妙,

前面——在那小沙洲上

傍晚的烛火正在燃烧,

有人思念白色的女郎。


蔚蓝的寂静可不接纳——

移近、靠拢,以及焚燃……

我们相会在暮霭之下,

在涟漪轻漾的河岸。


没有忧郁,没有抱怨,没有爱情,

一切皆黯淡,消逝,去向远方……

白色的身躯,祭祷的声音,

你那金色的船桨。


(剑钊译)




老鹰


画了一个圆再画一个圆.

老鹰在沉睡的草原上盘旋,

眈眈地盯着这荒凉的草原,——

茅舍里,母亲抱着儿子哀叹:

“吃奶吧,吃面包吧,快长大.

长大了好逆来顺受,背十字架!


一个个世纪过去,战火纷飞,

变乱迭起,村庄烧成了灰,

我的祖国呵依然满面是泪,

一如往古,显出泪光中的美。

母亲的哀叹啊,要到哪天?

老鹰的盘旋啊,要到何年?


(飞白译)




在人们中间来往多么艰难


人在那里已经腐烂

--费特


在人们中间来往多么艰难,

要装出一副不是死人的脸面,

还要对一些没有生气的人们

讲述悲剧性的激情的表演。


再看看夜间自己做的恶梦,

还要在感情的旋风中寻找和谐,

这样,根据苍白的艺术的反映,

就明白了毁灭生命的火灾!



风从遥远的地方带来……


风从遥远的地方带来

不可言传的春天的歌声,

这儿那儿露出了

一小片明亮深邃的天空。


在这无底的蔚蓝里,

在已临近的春天的黄昏,

冬天的暴风雪在哭泣,

星星仍闪着迷惘的梦。


我的琴弦也在哭泣,

战战兢兢,阴郁而低沉。

风从遥远的地方带来

你的明丽的歌音。


刘湛秋 译




深夜,忧虑也会睡去


深夜,忧虑也会睡去,

城市在雾中消隐--

啊,上帝有多少音乐,

地上就有地上声音!


生活的暴风雨算什么,

如果你的玫瑰为我燃烧,为我开放!

人间的眼泪又算什么,

如果晚霞闪着绚丽的光芒!


啊,万能的圣母,接受吧,

接受一个卑贱的奴隶

穿过献血,穿过痛苦,穿过尸体,

用最后的热情所酿制的美酒吧!


刘湛秋 译




我接受


啊,春天没有尽头也没有边疆!

无边无际的还有理想!

生活,我认出了你!我接受你!

欢迎――我用盾牌的叮铛!


接受你,我的失败,

我向你问好,失败!

在哭哭涕涕受魔法蛊惑的领域里,

在笑的秘密中――耻辱不复存在!


我接受失眠的长夜里我内心的争论,

我接受黑呼呼的窗幔后每一个清晨,

好让春天抚慰我发炎的双眼

撼动我、令我心旌摇动!


我接受空旷荒凉的山岗

我接受地上所有城池中的水井!

我接受太阳下每一片明亮的空间

也接受我奴隶般苦役所带来的疲倦……


让我到门口把你迎接,――

何惧狂暴的风儿如群蛇翻卷,

在我抿紧而又冰凉的唇上

上帝的名字令人难以猜详……


在仇人相见之前,

我决不先行抛掉手中的盾箭。

也请你永远不要袒露双肩,

但有迷人的理想在我们头顶闪耀……


我左瞧右瞧把我的仇恨测量,

我对你又恨又爱:

什么死亡,什么痛苦,这些我统统知道

无论如何我对你完全接受!


1907年10月24日

张冰 译




无题


不要等待最后的回答,

此生此世你找不到它。

可诗人的听觉足够灵敏

远道上的声音早已听在耳中。


诗人在关注地仄耳倾听,

他在贪婪地捕捉在敏锐地等,

一个声音已传进他耳中:

它在开花、它十分欢乐、它在生成……


它离得越近魅力越无穷;

可是,哎吆吆,又怎能承受这样的激动……

预感在无言地消退,

路上的声音已经很近。


周围有一家人隐在祈祷的烟雾中,

墓地钟声节奏很从容……

这些俗人如何能理解,

诗人未曾等到的,是什么样的梦!


张冰 译




无题


――你能否等到黄昏时光、又是欲望和小船,以及河对面的木浆和火光?

――费特


黄昏,春天的时光,

脚下,是冰凉的波浪,

心头是非此世的欲望,

拍打沙滩的,是波浪。


回声和远处传来的歌声,

可惜我无法把它们分清。

孤寂的心灵在哭泣,

对岸传来阵阵哭声。


莫非是我梦想成真,

远处叫我的,是否是你的声音?

小船在颠簸,在浪间出没,

河面上,有什么东西在跑动。


心头装着非尘世的欲望,

有人在走过来――我迎头赶上……

黄昏,是春天的时光,

彼岸,有叫声在回响。


1901年8月16日

张冰 译




无题


会有一天,好事终成真,

我已能感觉得到未来心灵的功勋。


你是那么别致,总不出声且面目不清,

你在作法,躲在寂静中。


可我不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儿的,

而你也不知道我是否会成为你的,


而在那边,胜利的喜庆正在进行,

失败的,是惟一而又可怕的心灵。


1901年11月23日

张冰 译




无题


关上灯,别出声,和从前一样,――

我期待的并非清晨的隐情。

我的疑问只能有一个答案:

去寻找自己的星。


请相信,我不期待清晨的隐情,

它们逃不过我的眼睛。

我面对的,是一道关闭的门,

它通向神秘的行宫。


我面对的,是炎炎酷暑

心灵的眼泪和隐痛,

我的心里一片火光――

答案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一种。


和从前一样,不要出声,

我要观看我的星辰如何上升,

可我还是要指示我的心灵

哪里是最后隐情的行踪。


可别人也能梦见光明

能梦见你的春天最初的行踪。

于是,便会有两道波浪

在灾难的交点上,相逢。


1901年12月18日

张冰 译




无题


致谢·索洛维约夫


不忠实的白日的幽灵在飞奔。

钟声的召唤高远又清新。

教堂台阶上一片光明,

连石阶也在屏息――在等待你的脚步声。


你从这里经过,会触及冰冷

石头,它们有着数百年可怕的神圣,

或许,你会把一朵春天的小花

失落在这里,在严峻的圣像下的灰尘中。


模糊的,是玫瑰色的幽灵,

教堂的钟声高远又清新,

雾霭把古老的台阶笼罩……

我通体透明――我在等待你的脚步声。


1902年1月4日

张冰 译




无题


她个头很高身段苗条,

她神情严肃一脸冷傲。

为防不测,我天天从远处

盯她的梢。


她为什么下来我全知道

她花枝招展步态妖娆。

我像个坏蛋跟紧每个转弯

跟在她身后像在玩闹。


电灯和烛光

投下一片昏黄。

他和她相会咂嘴在暗影中,

而我把这一切一一看在眼中。


他俩好像觉出什么不对劲儿

突然间,有些发窘。

而我藏在暗处

在黑呼呼的门洞里藏身。


对他俩,我是个隐身人,

那男人粗旷的侧影全在我眼中,

我能看见她灰黑的毛皮大衣

和正在说什么的一点樱唇。


1902年9月27日

张冰 译




给吉皮乌斯


喑哑的年代里我们诞生

走过的路已不复能记清。

我们是俄罗斯可怕岁月里的孩儿

所经历的一切无法不萦绕于心。


无数生命被碾为畿粉!

你们报导的究竟是希望还是发疯?

你们脸上残留的血腥

来自自由也来自战争。


有沉默,也有警报的啸声

它们迫使人们噤声。

在一度曾欣喜莫名的心里

空虚足以致人死命。


就让乌鸦的叫声

响在我们的坟茔,――

上帝呵上帝,谁若能保持尊严

谁就能看见你的眼睛!


1914年9月8日

张冰 译




无题


好一个疯狂而又傲慢的女人!

您的每个暗示我都能心知肚明,

傲慢、白皙的春天女郎呵,

所有的愤怒凝聚于你铿锵作响的诗行!


所有的语言都是仇恨的毒刺,

所有的话语都是带刺的钢刀!

您的短剑喂满了毒药

了望着远方,我亲吻您的钢刀……

可我看到的远方是一片汪洋,

新的国家在那里书写着巨人般的诗行,

在雷雨的交鸣中我却听不到您的声音,

那里咆哮的是疯狂的飓风!


一切事在必然,我感到既甜蜜又惊恐

我必须投身到白浪翻滚的巨浪中,

而您――眼睛碧绿的女河神呵,

在爱尔兰悬崖下歌唱、沸腾吧。


在我们――巨浪的头上,高高地

如同黑色悬崖上的一抹朝霞――

飘扬着一面红旗――国际!


1918年6月1日-6日

张冰 译




无题


你别对我唱甜蜜温柔的歌儿:

我早就和乐土失去了瓜葛。

我的心灵如海洋雄宏而又广阔。

渐去渐远并最终死去的是那只歌儿。


有句话即使没有歌儿我也心知肚明。

只有它们的真理闪耀在我心灵的上空。

而激情洋溢又令人厌烦的歌声――

却包含常人无法看出的隐情。


我年轻人的血性受到你的讥嘲,

身后的雾幔被我统统抛掉。

我浑身被梦境包裹,

你倒想看一看,等待我的将是什么。


1901年7月25日

张冰 译




致安娜·阿赫玛托娃


有人对您说:"美是可怕的",

您却慵懒地把西班牙披肩

披在肩上,

一朵鲜红的玫瑰,戴在头发上。


有人对您说:"美是朴素的",

您却苯拙地用五颜六色的披肩

盖住婴儿,

一朵鲜红的玫瑰――掉在地板上。


可是,当周围的人们纷纷发言,

您却心不在焉

忧郁的您陷入沉思

您对自己说:

"而我既不朴素也不可怕;

我没有可怕到可以让人随便杀死的地步;

也没有朴素到

连生活是可怕的也不知道的地步"。


1913年12月16日

张冰 译




无题


我信仰理想的太阳,

我看见朝霞就在远方。

我期待光明照彻天地,

它来自欢腾的大地。


一切海市蜃楼

全都颤栗着退走。

金黄色的田野

无垠地展现在我的眼前。


轻快地,我走过森林

和理想的百合花丛。

天使们扑扇着翅膀,

翱翔在我的头上。


圣洁的强光

放射出万道光芒。

我相信理想的太阳。

我看见你温柔的目光。


1902年2月22日

张冰 译




无题


我对你已有预感。光阴荏冉――

而我依然能感到你音容宛然。


大地烈火熊熊――火光逼人无处呆。

而我依旧默默地怀着忧思和爱把你等待。


地平线上全是火,倩影将出现,

可我心腑俱痛:万一你容貌变,


万一你陡起疑心,

最终改变了你的妍容。


呵,那样我会心痛如割一头栽倒,

终生理想全成肥皂泡!


大地多明亮!火光将更明。

可我忧心如焚:万一你容貌新。


1901年于萨赫玛托沃

张冰 译




无题


你――苍茫大地的侣伴

诞生于深沉的夜半,

你――披裹银白色的睡衣

在远处的灌木丛中,依稀。


我在去往树叶凋零的远方。

走进严寒和灰尘漫天的远方。

你那依稀神秘的声音与我相伴相依。

你远去的身影在我眼前,依稀。


你――苍茫大地的侣伴

诞生于深沉的夜半。

灵魂变得麻木,

为尘世的苦寒包裹。


1900年

张冰 译




无题


永不回头,你,去往远方。

可你的名字却闪闪发光!

红色的落日的余辉再次向我

伸出它那锐利的长枪。


我只在艰难的日子里

亲吻你金色的芦笛。

而一旦念完了所有的祈祷,――

压抑的我就在田野里睡倒。


身穿金袍,当你从田野上走来――

而我的眼皮却再也无法睁开。

让我亲吻你走过的每一寸土地,

让我在这昏沉沉的世上醒来……


呵,让我慵懒的心灵迸发热情!

让圣人把我抚慰给我安宁。

你用纤纤的玉手

将大地和海洋笼在你的手中!


1905年4月16日

张冰 译




快乐的女友


就让春天的幽灵

烧成灰烬,

你呵,忠实的梦境,

本就不涉世情。

――弗·索洛维约夫


到处我都能看见你的倩影

身披往日的云烟,你白色的身影

在海洋和陆地之上

在田野和森林上空。


你身披夏日浓密的乌云,

华严的貂皮缀在你的衣领,

我永远歌唱,我的歌声

如烟如霞,霞蔚云蒸。


你穿过岁月,穿过云霭

你在十字架上,在酒意微醺中,

你呵,我自由的孩子,

快乐的女友――你是我爱。


1907年6月8日

张冰 译




无题


那里,在无限遥远的地方

透着幸福往昔的气息……

它们是真挚心灵的回声?

还是幽灵组成的幻影?


这是永远闪耀的星光

使大地无阴影,一片明亮。

在它的光照之下,

我重温往日幸福的时光。


1899年6月3-8日

张冰 译




无题


梦何其短暂,就在此时此刻,

而明天便不复有梦,

愿意听从死神的

是一位年轻的诗人。


而我却不是这样:我宁愿听任

梦的魅惑――

一旦骚乱时刻降临我将鼓起翅膀

抛弃梦境。


又是不安又是一番追求和奋斗

于是我再次情愿

听遍人生搏斗中所有的歌声――

直到新的梦境降临!


1899年12月25日

张冰 译




失题


你的一切都能打动我的心灵,

我和你心心相印不可分;

对于我,你就是力量和爱情;――

睡吧,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好梦。


你就是我的力量和爱情,

是我人生路上的一道光明;

你就是生命向我许诺的一切;――

睡吧,做一个恬静的好梦。


而生命给我的一切许诺

每一天都在徒然地经过:

它们全都是三岁小儿的痴情;――

睡吧,做一个香甜的好梦。


命运把它们所有的许诺,

全都化作为你的妍容,

我的世界里只有一颗星星;――

睡吧,做一个安然的好梦。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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