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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芝《十字路口》傅浩译

叶芝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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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巴特勒·叶芝(William Butler Yeats,1865-1939),爱尔兰诗人、剧作家。生于都柏林。父亲是画家。曾在都柏林市立美术学校学习,并开始写诗。1889年,叶芝成为爱尔兰民族自治运动的骨干。1891年与诗友组织“诗人俱乐部”和“爱尔兰文学会”,主张诗歌要有梦境的朦胧、含蓄和超俗。早期创作具有唯美主义倾向,著名作品有诗剧《心愿之乡》和诗《被拐逃的孩子》、《十字路口》、《茵尼斯弗利岛》等。1896年叶芝结识了剧作家格雷戈里夫人,此后的创作都得力于她的支持。叶芝与她一起收集爱尔兰民间文学,又一同创建了爱尔兰文学剧院,即后来的阿贝剧院,创作了一批关于爱尔兰历史和农民生活的戏剧。这时的叶芝诗风明朗,作品充满民族热情,重要作品有诗剧《胡里痕的凯瑟琳》、《黛尔丽德》等,另有诗集《苇问风》、《在七座树林中》、《绿盔》、《责任》等,并陆续出版了多卷本的诗文全集。叶芝及其友人的创作活动,被称为“爱尔兰文艺复兴运动”。1913年庞德担任叶芝的秘书。受到庞德翻译日本剧的影响,叶芝仿作了《四个舞剧》。1922年爱尔兰自由邦成立,叶芝成为参议院议员。1923年获诺贝尔文学奖。叶芝后期的作品具有丰富的想象力和哲理性,表现出象征主义倾向,著名作品有《幻象》、《塔》、《旋梯》、《驶向拜占廷》等。1939年1月28日,叶芝病逝于法国的罗格布隆。

叶芝诗集《十字路口》

诗|叶芝

译|傅浩



快乐的牧人之歌①


阿卡狄②的森林已经死了,

它们那古朴的欢乐也已结束;

这世界靠梦想往昔过活;

灰色真理③如今是她的彩绘玩物;

然而她仍把不安的头颅转过:

但是啊,这世界病弱的孩子们,

在伴着克罗诺斯④的嘶哑歌声

忧郁地旋舞着掠过我们

这所有众多不断变幻的事物中,

唯有言语是确实地美好。

而今安在那些好战的君王,

文辞的嘲弄者?——真的,

而今安在那些好战的君王?

他们的荣耀如今是那读着

某篇头绪纷乱的故事的小学生

结结巴巴说出的一句废话:

古代的君王们都已经死啦;

漂泊的大地她自己可能

只是一个骤然闪耀的字眼,

片刻回响在挫铬的宇宙间,

惊扰着绵绵无尽的幻梦。

那就不要崇拜如尘的功名,

也别去——因为这也是真理——

如饥似渴地追求真理,

免得你的千辛万苦仅仅产生

新的梦,新的梦;并没有真理,

除了在你自己的心里。那么,

就别向天文学家们寻求知识,

他们借助望远镜跟踪

掠过的星星的弧旋轨迹——

那就别去——因为这也是真理——

寻求他们的言语——冰冷的星毒

已经把他们的心劈分成两半,

他们所有的关于人的真理已死。

去到那嗡嗡哼唱着的大海边

捡一个扭曲的拢着回声的螺壳,

对着它的双唇把你的故事述说,

那双唇就会给你慰藉使你心安,

用迷人的旋律给你的烦恼

言语以片刻的酬报,直到

它们歌唱着在怜悯中消逝,

在珍珠般的兄弟情谊中死去;

因为唯有言语是确实的美好:

那么,唱吧,因为这也是真理。

我必将逝去:有一处墓穴,

那里摇曳着水仙和百合;

我愿在黎明前以欢快的歌声

使被埋葬在沉睡的地底

那不幸的牧神欢喜高兴。

他呼啸的日子曾欢乐至极;

但我仍然梦见他踏着草丛

象幽灵似的在露水中行走,

被我欢快的歌唱把心儿刺透——

我唱赞古老大地如梦青春的歌声:

可是啊!她如今不梦了;你梦吧!

因为山崖上的罂粟花⑤儿美丽:

梦吧,梦吧,因为这也是真理。


注释:

① 此诗作于1885年,发表于《都柏林大学评论》(1885年10月),初题为“‘雕像之岛’和‘寻求者’的尾声—手执海螺的山林之神的独白”;后题为“最后的阿卡狄亚人之歌”。“雕像之岛”是叶芝的一部诗剧;“寻求者”是一首戏剧诗。

② 即阿卡狄亚,是古希腊南部一山区。当地居民以牧、猎为生。传统上被视为纯朴的田园乌托邦。

③ 灰色真理:指巨人或科学真理。叶芝认为真理有两种,一为客观真理,一为主观真理。客观真理是关于物质的,是暂时和相对的,而主观真理是关于人的灵魂的,是永恒和绝对的。因此,只有主观真理才值得追求。

④ 希腊文义为“时间”,被品达人格化为“万物之父”。

⑤ 睡眠之象征。



悲哀的牧人①


有一个人被“忧伤”当作朋友,

他,渴想着“忧伤”他那高贵的伙伴,

去沿着那微光闪烁、轻声吟唱的沙滩

慢步行走,那里狂风挟着巨浪怒吼

他向着群星大声呼唤,请求它们

从银色宝座上俯下身来安慰他,

可它们只顾自己不断地大笑和唱歌。

于是那被“忧愁”当作朋友的人

哭喊:昏暗的海,请听我可悲的故事!

大海汹涌,依然喊着她那古老的嘶喊,

带着睡梦翻滚过一个又一个山峦。

他从她的壮美荣耀的折磨下逃离,

远远地到一处温柔的山谷中停下,

向晶莹的露珠把他全部的故事哭诉。

可它们什么也没有听见,因为露珠

永远在倾听它们自身滴落的声音。

于是那被“忧愁”当作朋友的人

又回到海滩搜寻,找到了一只空螺,

思忖:我要把我沉痛的故事述说,

直到我自己的、再度回响的话音,

把悲哀送进一颗空洞的珍珠般的心里;

直到我自己的故事重新为我讴歌;

直到我自己的低语令人感到慰藉;

那时,看!我古老的重负就可以脱离。

于是他对着温润的螺唇轻轻地歌唱;

但是那孤寂的大海边悲伤的居民

在她那迷人的螺旋中把他的歌声

都变成了含混的呻吟,把他遗忘。


注释:

① 此诗作于1885年,最初发表于《都柏林大学评论》(1886年10月),题为“最悲伤者”。




披风、小船和鞋子①


“你在做什么,这么光艳美丽?”

“我做一件‘忧愁’的披风:

呵,在人人眼里将显得可爱,

那‘忧愁’的披风,

在人人眼里。”


“你用乘风的帆篷做什么东西?”

“我为‘忧愁’造一条小船:

呵,整日整夜里在海上疾驶,

‘忧愁’那流浪汉,

整日整夜里”。


“你用雪白的羊毛织什么东西?”


“我织一双“忧愁’的鞋子:

轻盈的脚步将悄然无声在所有人忧愁的耳朵里,

骤然而轻盈。”


注释:

① 此诗原是诗剧“雕像之岛”中的一首无题歌,1885年3月发表于《都柏林大学评论》时题为“人声”。




阿娜殊雅与维迎亚①


黄金时代的一座印度小庙。寺外花园环绕;园外森林环抱。年轻的 女祭司阿娜殊雅跪在庙内。

阿娜殊雅:请降和平于所有的土地和摇曳的庄稼。——

呵,要是他没爱别的人,但愿

他在森林里漫游时,宁静陪伴着他。——

请垂听,但愿懒散的羊群繁衍。——

假如他爱上另一个,

但愿群豹将他结果。——请垂听,旦时时

赐予我王以智慧的重负。——我们死后,

愿我们俩站在万千落日之外,

远离另的幽魂,长发交缠在一起,

抚弄着同一只琵琶。

维迦亚 (走进寺内,抛向她一朵百合):万福!万福,我的阿娜殊 雅。

阿娜迦亚: 别,别出声。

我,本庙的祭司,

在为国土祈祷。

维迦亚: 我愿在此恭候,阿沐丽塔②。

阿娜殊雅:以伟大梵天③永远飘拂的圣袍的名义,

阿沐丽塔是谁,无比的悲伤啊!

另一个人占据了你的心。

维迦亚: 那是我母亲的名字。

阿娜殊雅(走出庙外,唱):

一缕悲哀、悲哀的思绪缓缓从我身边流过:

叹息吧,啊,小星星!叹息并抖动你们蓝色的衣裙!

那悲哀、悲哀的思绪此刻已从我这里全然消逝:

歌唱吧,啊,小星星!歌唱且扬起你们欢快的赞颂!

20 赞美伟大的梵天,他造就了你们,多如沙砾,

且用平静的双手把你们安置在黄昏的门楣上。(在寺前台阶上坐下。)

维迦亚,我带了我的晚饭来:太阳已经把他的下颌搁在灰暗的林梢上,

困倦了,他周围环绕着朵朵罂粟花。

维迦亚:这正是欲天④起身的时辰:他 带着睡意大笑着,把芬芳的花箭射出;

低鸣的矢链把苍茫的暮色穿透。


阿娜殊雅:看,那些神圣的老人烈鸟来了,

在所有的石阶上涂满了阴影:

它们年老睿智,在庙里寻找

它们惯常的栖处,供它们忧郁的心绪

徘徊漫游的迂曲的路径。

瞧,那高个儿在那儿盯上了我的晚饭;

把它轰走,轰得远远的。我用你的名字叫它。

它是个捕鱼的好手;时不时地,

它的长嘴巴从水里叼起小鱼儿来。

啊!它在那儿偷吃我的饭,我跟你说过。

快赶它走。它走了!你救了我的米饭,

赏你一个吻,你就不谢谢?

维迦亚(唱):初现的疏星,你们歌颂她吧,

那受梵天摩顶赞美的人儿!因为

你们前导着漫游的寂静;趁着身心未老,

歌唱吧,在你们的车厢中翻腾!

歌唱吧,直到你们举手叹息,向车外窥望,

长发旋舞,洒下许多幽蓝的泪珠。

阿娜殊雅:这些泪星的前导知道些什么?

维迦亚:它们面容憔悴,它们眼中

闪烁着悲哀之火,因为它们目睹

遍野的冰柱使北国陷入饥馑,

那里的人们僵卧在耀眼的雪地里;

在燃烧的森林里群狮在颤抖,

它们的幼崽呜呜哀嚎;还有,

那永远游荡在万物边缘的幽灵——

美,笼罩在一片眼泪的雾蔼中;

而唯独我们身处密织的林荫里。

感受着彼此的手掌的温软,

阿沐丽塔,而——

阿娜殊雅(从他身边跑开):唉呀,你爱另一个人!

(突然痛哭。)

但愿可怕的灾病降临在她身上!

维迦亚:我是曾爱过另一个人;如今我只爱你一个。

在这森林古木的枯枝败叶间

住着你;在那边村头上住着她,

守着她年老的父亲,那盲目的伐木人。

就在刚才我还望见她站在家门里。

阿娜殊雅:维迦亚,发誓不要爱她吧!

维迦耶:是,是。

阿娜殊雅:凭着万神始祖⑤的名义,

发个重誓!在神圣的喜马拉雅山上,

在那遥远的金峰顶,居住着万神的始祖,

硕大的身形;当大海年轻时,他们久已苍老;

他们宽广的面庞带着神秘和梦幻;

70 他们滚滚的发浪奔泻在群山之间,

无畏的鸟雀一年年在其中修筑起

无数窠巢;他们凝立的脚畔

环聚着一群群欢快的鹿和羊,

它们从未听见过无情的犬吠。

起誓吧!

维迦亚:以万神的始祖的名义,我发誓。

阿娜殊雅(唱):我已经宽恕了,呵,新星!

你刚刚来临,也许还不曾听说过我们。

你这辽远的旷野上的猎人!

啊,凭借他射猎的飞矢,你会认出我的爱人;

请把宁静的长箭射向他,好让他永远保存

一声孤寂的大笑,且在睡梦里向我飞吻。

再见,维迦亚。不,别说活,别说话;

我,本庙的祭司,

在为国土祈祷。

(维迦耶离去。)

大梵天啊,请庇护

酣睡中快乐的羊群,惬意的牛群,

树叶底下的飞虫,树根深处的田鼠,

所有的神圣的红色火烈鸟;

还有我的爱,维迪亚;

但愿没有好动的小精灵用活泼的手指

搅扰他的睡眠:让他梦见我。


注释:

① 此诗作于1887年,原题“忌妒”。叶芝原注:“那个小小的印度戏剧场景原是打算作为一出关于一个男人为两个女人所爱的剧本的第一幕的。他在她们之间有一个灵魂,一个女人醒着时另一个睡着,一个只知道白天另一个只知道黑夜。当我在罗西斯角看见一个男人拎着两条独鲑鱼时,这念头来到我脑海中。‘一个人有两个灵魂’,我说,然后又补充说,‘哦不,两个人有一个灵魂。’现在我在《幻景》中再次忙于这种思想:昼与夜、日与月的对立。”(1952,《叶芝诗集新编》589页)阿娜殊雅:梵语义为“无怨”,在印度神话里是一仙女的名字,亦为印度古剧《沙恭达罗》中一人物;维迦亚:义为“得胜”。“黄金时代”传统指人类的最初时代。

② 在印度神话里义为不死仙药物。

③ 梵天:印度神话中三大神之一,是世界的创造者。

④ 又称“无形”,印度神话中的性爱之神,持五支花朵制成的箭,因引诱湿婆而被湿婆用神火烧死。

⑤ 指印度神话中的始祖神迦叶波和他的妻妾们。




印度人论上帝①


我在潮湿的树木下面沿着湖岸漫步闲行,

我的魂魄摇荡在暮霭里,双膝深陷在水草丛中,

我的魂魄摇荡在睡眠和叹息中;看见一群水鸡

湿淋淋地在草坡上踱步,又见他们停止

彼此绕圈嬉逐,听那最年老的开口演说:

把这世界衔在喙间并把我辈造就得或弱或强者,

是一只不死的水鸡,他居住在九天之上;

月光洒自他的眼睛,雨水降自他的翅膀。

我继续向前走不远,听见一朵荷花在阔论高谈:

世界的创造和统治者他悬挂在一根茎端,

因为我就是依他的形象塑造的,这叮咯的潮水

不过是他宽阔的花瓣间一颗滚动的雨滴。

不远处的黑暗里,一只雄獐抬起满含着

星光的眼睛,他说:重重天穹的铸造者

是一只高雅的獐鹿;否则的话,请问,他怎能

构想出如此多愁善感,象我这样的高雅的生灵?

我又继续向前走不远,听见一只孔雀说:

那创造百草、千虫和我的悦目的羽毛者

一只巨大的孔雀,他整夜在我们的头顶上面

挥动着疲倦的尾羽,上面亮着成千上万个光斑。


注释:

① 此诗作于1886年,最初发表于《都柏林大学评论》(1886年10月),原题“印度人卡乌里之书第五章节选:论上帝的本质”;收入《乌辛漫游记及其他》时题为“印度人坎瓦论上帝”。




印度人致所爱①


海岛在晨光下做梦,

粗大的树枝滴沥着静谧;

孔雀群舞在柔滑的草坪,

一只鹦鹉在树梢摇摆,

朝如镜的海面上自己的身影怒啼。


在这里我们要系泊孤寂的船,

手挽着手永远地漫游,

唇对着唇细语喃喃,

沿着草丛,沿着沙丘,

诉说那不平静的国土有多么遥远:


诉说世俗中唯独我们两人

是怎样远远在宁静的树下藏躲,

而我们的爱情长成一颗印度星辰,

一颗燃烧的心的流火,

带有那粼粼的海潮、那疾闪的羽融、

那沉重的枝柯、那叹息呜咽

长达百日的银光闪闪的鸽子:

诉说我们死后,魂魄将怎样漂泊,

当黄昏的寂静笼罩铺满羽毛的道路之时,

在那海水困倦的磷光边留下模糊的足迹。


注释:

① 此诗作于1886年,最初发表于《都柏林大学评论》(1886年12月)。




叶 落


秋色降临在喜爱我们的长长树叶,

也降临在麦捆里小小田鼠的身上;

我们头顶上的山梨叶已变成黄色,

露水浸湿的野草毒叶也变得焦黄。

我们已经困处于爱情调萎的时刻,

如今我们忧伤的灵魂厌倦而消沉;

分手吧,趁情热季节未把我们忘却,

在你低垂的额头留一个含泪的吻。




蜉 游①


“从前你的双眼从不厌看我的双眼,

如今却低垂在哀愁的眼帘下面,

因我们的爱情正在枯萎。”

她接着说:

“尽管我们的爱情正在枯萎,让你我

再一次在那孤寂的湖畔伫立,

共度那温柔的时刻——

当那可怜的孩子,疲倦的情热,睡去。

群星看上去是多么遥远;多么遥远呵,

我们的初吻;啊,我的心多么衰老!”


他们忧郁地踏过褪色的落叶;

手握着她的手,他慢慢地回答:

“情热常常消损我们漂泊的心。”


树林环绕着他们;枯黄的秋叶陨落,

就象夜空中暗淡的流星;从前,

一只老兔一瘸一拐在这路上走,

身上披满了秋色:如今他们两人

又一次站在了这孤寂的湖畔:

蓦回头,他看见她泪眼晶莹,

把默默掇拾的死叶,狠狠地

塞进胸襟和头发里。

“啊,别伤心,”他说,

“别说我们已倦怠,因为还有别的爱情等着我们②;

在无怨无艾的时刻里去恨去爱吧!

我们的面前是永恒;我们的灵魂

就是爱,是一声连绵无尽的道别。”


注释:

① 此诗作于1884年,原题“蜉游:一首秋日田园诗”。

② 叶芝相信或宁愿相信生命是轮回的,所以来世还会有爱。




郭尔王之癫狂①


我曾经高坐在獭皮宝座上:

从伊斯②到埃曼③我言出令行;

在阿马金河口④声威远扬,

让混世的海盗丧胆惊心;

骚扰和战祸闻风远遁,

再不敢侵犯儿女和人畜。

田野一天天肥美丰盛,

空中的野禽增长无数;

俯下他们衰老的头颈, 年迈的欧拉夫⑤个个称颂:

“他赶走了北方的凛冽。”⑥

它们不肯沉寂,我周围飘落的树叶,那衰老的榉叶!


我静坐凝思,啜饮着甘醇;

一个牧人来自内地的河川,

哭诉,海盗赶走了他的猪群,

去填满他们空空的乌头船。

从滚滚山峡和潺潺河谷

我调集起久经沙场的兵将,

驾起轰鸣如雷的黄铜战车,

身披着点点闪烁的星光,

猛扑向海边集结的盗贼,

把他们抛进了沉睡的海湾:

这双手夺得了无数的金链。

它们不肯沉寂,我周围飘落的树叶,那衰老的榉叶!


可渐渐地,当我狂呼滥戮,

在冒泡的泥潭中奔突之间,

我隐秘的灵魂深处生发出

一团盘旋、飘荡的火焰。

我停步站定:头上星光耀熠,

四周闪烁着晶亮的眼睛。

我放声大笑,继续向前冲击,

跑过岩岸,越过草丛;

我大笑,笑群鸟惊起,

笑星光闪耀,笑云朵高飞,

笑海潮翻滚。笑蒲苇摇曳。

它们不肯沉寂,我周围飘落的树叶,那衰老的榉叶!


而如今我流浪在森林里,

不论是在夏季金蜂餍饱,

还是在秋天的孤寂里

斑驳的树木耸立高高

或者岩石上鸬鹚瑟瑟颤抖

在寒冬的河岸边之时;

我不停地流浪,挥舞着双手,

歌唱,抖动我浓重的发丝。

那灰狼认得我;牵着一只耳朵

我领着那野鹿从树林里走过;

跑过的野兔变得不再胆怯。

它们不肯沉寂,我周围飘落的树叶,那衰老的榉叶!


我曾到过一座沉睡在

中秋的月光里的小城镇;

我踞着脚尖往来徘徊,

喃喃地伴着断续的曲韵,

吟唱我如何日夜追随

一双巨足的沉重的踏步;

我看见在一家门洞里

台凳上丢弃着这只破鼓,

就把它背起回到森林,

我和它疯狂地轮番歌吟,

吟唱某种非人的惨祸。

它们不肯沉寂,我周围飘落的树叶,那衰老的榉叶!


我吟唱如何辛劳一天后,

沃琪儿⑦抖开她长长的黑发

遮住那将逝的日头,

把淡淡的幽香向风中抛洒。

我的手指滑过琴弦之时,

琴声叮咚象滴落的露珠

把那盘旋飘荡的火焰浇熄;

如今只发出一声悲哀的唏嘘,

因为那可亲的琴弦已扯断无声;

我只好流浪在荒山野林,

历经盛夏的炎热和寒冬的凛冽。

它们不肯沉寂,我周围飘落的树叶,那衰老的榉叶!


注释:

① 此诗作于1884年,最初发表于《闲暇时刻》(1887年9月),题为“郭尔王,一个爱尔兰传奇”。叶芝原注说:“郭尔或高尔生活于约 三世纪的爱尔兰。他在其中丧失了理智的那次战役为一部至今犹存的吟唱史诗提供了素材。欧卡瑞在其《爱尔兰历史的手抄材料》中如是讲述这故事:‘极热切地进入战斗之后,他的兴奋很快增进成狂热者 在表现了惊人的英勇之后,他在一种精神错乱的状态下逃离了残杀的场景,一直远远跑到国内一处荒山野岭之上跳入了峡谷。这个峡谷从此叫做疯人谷,甚至至今在南方人们还相信,如果获得自由的话,全爱尔兰的疯人都会聚集到这个地方的。’”(1887,《校刊本》857页)郭尔:盖尔语,义为“独眼”。

② 即玛· 伊莎(义为“谷物平原”),在多呐戈尔郡,据说是因爱尔兰的早期入侵者麦利斯人伊斯而得名。

③ 即埃曼·玛莎,据爱尔兰传说,女马神玛莎生有一对孪生子,并在平原画出一座城镇的轮廓,即城即北爱尔兰王国的首都,名为“埃曼· 玛莎”,义为“玛莎的孪生子”。

④ 韦克娄郡的阿活卡河的河口,因红枝传奇中康纳哈的祭司、神秘诗人阿马金而得名。

⑤ 古爱尔兰知识界的最高学位或诗人。

⑥ 北方的凛冽:据叶芝解释,“佛魔罗,死亡、黑暗、寒冷、邪恶之力量,来自北方”(1895,《校刊本》796页);“佛魔罗义为来自海下,是死亡、黑暗、寒冷之神的名字。佛魔罗是畸形怪状的,时而有牛羊之头,时而只有一条腿和一条从胸口正中伸出的胳膊。它们是邪恶精灵之祖,据某位盖尔语作家说,又是一切畸形从之祖。巨人和小妖精尤其被认为是属于佛魔罗之类。”(1895,《校刊本》795页)

⑦ 沃琪儿:据叶芝说,“一个佛魔罗兼女巫,如果我记得正确的话。我忘了原先知道的关于她的一切”(1899,《校刊本》796页)。据斯坦迪什· 詹姆斯· 欧格莱蒂的《库胡林的到来:一个英雄时代的传奇》,她被称为“阴间的王后”和“统治地下世界的女巫”。




被拐走的孩子


斯利什森林①所在的陡峭

高地浸入湖水之处,

有一个蓊郁的小岛,

那里有振翅的白鹭

把瞌睡的水鼠惊扰;

在那里我们已藏好

盛满着浆果的魔桶,

还有偷来的樱桃红通通。

来呀,人类的孩子!

到那湖水和荒野里,

跟一个仙女,手拉着手,

因为人世充溢着你无法明白的悲愁。

在极远的罗西斯角②岸边,

那月光的浪潮 冲洗着朦胧的银色沙滩;

在那里我们彻夜踏青脚,

把占老的舞步编织;

交流着眼神,交缠着手臂,

直到月亮飞逃;

我们往来跳跃,

追逐着飞溅的水泡,

而人世却充满烦恼,

正在睡梦里焦灼。

来呀,人类的孩子!

到那湖水和荒野里,

跟一个仙女,手拉着手,

因为人世充溢着你无法明白的悲愁。


格仑卡③湖上的山拗里

奔涌的泉水四处流淌;

水草丛生的深潭浅池

难得能沐浴一丝星光;

在那里我们寻找沉睡的鳟鱼;

在它们耳边轻轻地低语,

给它们以不平静的梦想;

从滴洒着泪珠的草丛深处

缓缓地把头探出,

在那年轻的溪水之上。

来呀,人类的孩子!

到那湖水和荒野里,

跟一个仙女,手拉着手,

因为人世充溢着你无法明白的悲愁。

那眼神优郁的孩子,

他就要跟我们离去:

他将不再听见群群的牛崽

在那暖暖的山坡上的低吼;

将不再听见火炉上的水壶

使他心中充满宁静的歌吟;

也不再会看见棕色的家鼠

围着食柜前前后后地逡巡。

因为他来了,那人类的孩子,

到这湖水和荒野里

跟一个仙女,手拉着手,

从一个充溢着他无法明白的悲愁的世界。


注释:

① 在斯来沟郡吉尔湖南岸。

② 斯来沟附近一海滨渔村。叶芝原注说:“这里有一块多岩石之地, 如果有人在那里睡着了,就有醒来变痴呆的危险,因为仙女们拿走了他们的灵魂。”(1888,《校刊本》797页)

③ 格伦卡:盖尔语,义为“纪念碑之谷”,斯来沟附近一湖泊名。




去那水中一小岛


羞答答,羞答答,

我羞答答的心上人,

炉火映照她忙碌,

心事重重不肯走近。


她端进碗碟一摞摞,

一排排儿摆放好。

我愿带上她一起走

去那水中一小岛。


她拿进蜡烛一枝枝,

照亮遮严的屋子,

羞答答站在屋门口,

羞答答在暗影里;

羞答答象个小兔子,

羞答答的人儿好。

我愿带上她一起逃

去那水中一小岛。




经柳园而下①


我的爱人和我确曾相会在柳园下边:

她那一双雪白的小脚款款走过柳园。

她让我从容看待爱情,如树头生绿叶,

可我,年少无知,不愿听从她的劝诫。


我的爱人和我确曾伫立在河畔田间:

她那只雪白的小手搭着我斜倚的肩。

她让我从容看待人生,如岸上长青草,

可我,那时年少无知,如今悔泪滔滔。


注释:

① 诗原题“老歌重唱”。叶芝说“这是根据斯来沟郡巴利索代村的一个经常自哼自唱的老农妇记不完全的三行老歌词重写的尝试”(1889,《校刊本》90页)。




老渔夫的幽思①


海浪,虽然你们象玩耍的孩子在我脚边跳舞,

虽然你们眼发亮,脸放光,你们叫声欢,脚步轻,

但是在从前比现在更暖和的六月,那海浪更欢娱,

那时候我还是个小伙子,心里没有一丝裂痕。


大潮里再也不象往日那样游动着群群的鲱鱼;

真令人悲伤:因为当年那大车上的藤筐响个不停,

满载着刚捕来便要出卖的鲜鱼到斯来沟县城里去,

那时候我还是个小伙子,心里没有一丝裂痕。


啊,骄傲的女孩,听他的奖声在水面上荡响,

你并不比她们漂亮,那些骄做而与众不同的美人,

她们曾经在黄昏时散步,在卵石滩上的鱼网近旁,

那时候我还是个小伙子,心里没有一丝裂痕。


注释:

① 此诗作于是886年6月,最初发表于《爱尔兰月刊》(1886年月10月)。叶芝称“此诗所根据的是一个从斯来沟湾捕鱼归来的渔夫对我说的一些话”(1895年,《校刊本》797页)。




欧哈特神父谣曲①


善良的神父约翰·欧哈特

在惩治的日子②里骑马出门去

找一个暴发户,他田多地广

还有自己的鹬鸟和鳟鱼。


他受托接管了约翰的土地;

吝啬鬼们都是他的同类;

他把土地给女儿们作嫁妆,

她们都攀上了高门第。

但是约翰神父走到西,

约翰神父走到东;

他的鞋子磨出了小洞,

他的长袍磨出了大洞。


从主妇、猫儿和孩子们

到空中的鸟儿,全都喜欢他,

唯有那个暴发户除外——

魔鬼揪住了他的头发。


鸟儿喜欢他,因为所到之处

他总是打开它们的囚笼;

他笑一笑说:“现在太平啦”,

然后又皱着眉头上路程。


但要是谁家死了人,

来哭丧的嗓门③嘶哑赛乌鸦,

他是一个读书人,

所以总劝他们别哭啦。


这些都是约翰的善行;

突然间,人们哭哭啼啼,

成群结队来到科隆尼;④

因为他善终时年九十四。


并不曾有人来哭丧;

只有来自克瑙克纳瑞⑤的群鸟

和克瑙克纳希⑥周围的万物

在那一天前来哭吊。


飞来的幼鸟和老鸟

翅膀沉重心儿悲伤;

从提拉拉赫⑦来哭吊,

从巴里纳法⑧来哭丧;

从伊尼士穆瑞⑨来哭祭,

却不停留片刻吃吃喝喝;

所有发掘旧风俗的人

就这样受到了谴责。


注释:

① 此诗最初发表于《爱尔兰吟唱诗集》(1888)。叶芝原注说:“此根据科隆尼现任牧师在其极有趣的《巴利索代尔和凯尔瓦奈特的历史》中所述关于上个世纪科隆尼的某位教士‘欧哈特神父’的故事改写的。”(《校刊本》798页)

② 1695-1727年间,英政府对爱尔兰实施“惩治法”,禁止天主教徒拥有地产。天主教徒纷纷将土地的名义所有权委托给诚实可靠的新教徒。

③ 指职业哭丧者,他们受雇为死者唱颂歌。“约翰神父的一些言论传了下来。有一回他正为兄弟之死大放悲声,人们对他说:‘你禁止我们哭丧,却为什么为你兄弟这么悲伤?’‘天性,’他回答说,‘强迫我,而你们强迫天性。’他的名声和影响留传下来,事实上在科隆尼至今不再有人哭丧。”(叶芝,《校刊本》797页)

④ 位于斯来沟镇南数英里的凯尔瓦奈特乡的一个村子。

⑤ 盖尔语,义为“王者之丘”,斯来沟郡一山名。

⑥ 斯来沟郡一圆一圆形山丘。

⑦ 斯来沟郡一男爵领地。

⑧ 斯来沟郡一乡村。

⑨ 斯来沟郡沿海一岛屿。




茉儿·梅吉谣曲①


围到我跟前来,小孩儿;

唉,别因为我边走边自语

就朝我扔石头块儿;

而要可怜茉儿·梅吉。


我男人是个穷渔夫,

往海里下钓把鱼捉;

腌鲱鱼是我的活儿,

一天到晚不停地做。


整天呆在腌鱼棚里,

我几乎寸步也难挪,

有时去有福的月光下

沿卵石街道踱一踱。


我一向体弱又多病,

我的宝宝又刚出生;

白天里邻居照看她,

夜里我守她到天明。


我压住了宝宝身上,

乖乖孩儿,你们想,

等到清晨结霜且明亮,

看我的宝宝已冰凉。


困倦的女人睡得真死!

我男人脸变红来又变白,

他给我钱,叫我滚,

回我的娘家金塞尔。②


他撵我出来关上门,

背后还送我一顿骂;

我一声不响走开去,

看不见一个邻人家。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一颗孤星闪着暗淡绿光,

细碎的干草翻滚着

掠过荒凉的小巷。


我一声不响走开去:

在老马丁的牛栏那边

我看见一个好心的邻居

正在吹火做早饭。


她问出了我的故事——

我的钱已不剩一个,

她眼里闪着怜悯和轻贱,

还是给了我吃和喝。


她说我男人肯定会来

把我重新接回家;

可是,在我到处流浪,

在人家的门里檐下,


在捡柴或拾炭,

或去井边打水的时候,

我总是在想我的宝宝,

独个儿伤心难受。


有时候我肯定她知道什么时候上帝大开天门,

点亮星星,他的烛火,

照看天下的受苦人。


那么现在,你们小孩儿,

就不会朝我扔石头块儿了;

而会脸蛋儿放光围拢来,

可怜茉儿·梅吉了。


注释:

① 叶芝说此诗所本的是“在厚斯听的一篇布道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1907,《校刊本》843页)。厚斯是都柏林附近一渔村,叶芝于1881-1883年间在那里居住。

② 柯克郡一海港。




猎狐人谣曲①


“把我放在铺坐垫的椅子上:

你们四个,抬起我,

这儿铺靠垫,那儿铺靠垫,

再去看一眼这世界。


“去到马棚,去到狗圈;

把要带的东西都带齐;

牵着我的罗拉来回遛,

或牵着它慢慢兜圈子。


“把椅子放在草地上,

找来罗弟②和他的猎狗,

好让我心满意足地走,

撇开这些尘世的拘束。”


他眼皮垂下,头低下,

老眼昏花笼罩着梦;

那普照万物的太阳

落进了沉睡的溪水中。


棕色的罗拉在草地上踏步,

朝着那椅子走过去;

此刻老人的梦幻已消逝,

他抚摸那棕色的长鼻子。


这时许多可爱的舌头

舔着老人枯干的双手,

因为那猎人站在他身边,

牵着大大小小的猎狗。


“猎户罗弟,吹起号角,

让群山发出回声。”

那猎人一声欢快的呼啸

回荡在清晨的空中。


老人的眼里闪烁着火花,

老人的手指来回地摆动;

回荡的音乐声消失之后,

人们听见他微弱的话音:


“猎户罗弟,吹起号角,

让群山发出回声。”

“我无法吹响我的号角,

我只有眼泪和叹息声。


椅子周围的仆人们

心头增添了新的悲伤;

大大小小的猎狗们

眼睛齐盯在他的脸上。


一只瞎眼的猎狗只远远

躺在骄阳曝晒的草地上;

它与他的心密切地交谈:

时光在一点一滴地流淌。


瞎眼的猎狗一声哀号,

缓缓抬起它苍老的头;

仆人们把尸体抬进屋;

群狗为死者放声大哭。


注释:

① 叶芝说:“此谣曲所本是基坎姆的‘克瑙克纳沟’----很可能是提珀勒瑞传说的转述---中的一个事件。”(1892年,《校刊本》798页)他指的是查尔斯·J·基坎姆(1828--1882)的《克瑙克纳沟或提珀勒瑞之家》(1879)第55章。

② 《克瑙克纳沟》的的猎人名。




致敬经典:

阿多尼斯《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

扎加耶夫斯基《尝试赞美这残缺的世界》

米沃什《礼物》

米沃什《和珍妮谈天》

马雅柯夫斯基《穿裤子的云》

阿列克山德里《爱》

里尔克《秋日》

策兰《死亡赋格》

策兰《花冠》

博尔赫斯《南方》

博尔赫斯《棋•Ⅱ》

兰波《感觉》
博尔赫斯 季米特洛娃 米沃什《诗艺》

叶芝《当你老了》

R.S.托马斯《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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